世界上有許多不平等。
人類之間有著不平等,殘獸之間有著不平等,誠然,妖精之間也有著不平等。
誕生在魔法國度之中的妖精們,從生命之初就在花團錦簇的世界當中享受著靜謐與美好,它們受到魔法少女們的喜愛,受到來自王庭的任用,作為魔法國度當中的關鍵角色,活躍在各個領域。
而誕生在間界的妖精們,許多一輩子都困在這個荒蕪而枯燥的世界。這裡的天空是肮臟的,這裡的大地是龜裂的,這裡的生命是枯萎的,這裡的月亮是藍色的。它們的生命之中,從來都不曾有過“春天”。
對於生性喜愛自然,親近鮮花與草木的妖精來說,這樣的世界無異於死地,也因此,它們在間界中的生活從來都是迷茫而悲觀的。
塞米也是這些間界妖精當中的一員。
對它來說,“生命的意義”從來都是一個偽命題,因為像它這樣的妖精根本就沒有生命的意義。妖精們所鐘愛的植被與森林,這裡一點都看不見。
然而即便如此,蒼天也不曾給這個世界留有一分仁慈,頻繁而恐怖的天災,遍布四處的殘獸,每一個間界的妖精都得拚儘全力才能從中苟活下來,然後望著夜色中那一抹藍月,繼續麵對那毫無希望的明天。
自己真的有必要像這樣無趣地活著嗎?
塞米曾經向大傑克表示過這樣的疑問。
大傑克是間界妖精們的老大,亦或者可以說是它們共同的家長,它是一隻體型非常龐大,足有十數米高,十數米寬的純血妖精,在普通妖精眼裡堪稱遮天蔽日的存在。它一直說自己的名字是“傑克”,但是因為它實在是太大了,所以傳來傳去,這個名字還是變成了“大傑克”。
“你覺得活著很無趣嗎,孩子?”對於塞米的問題,大傑克先是反問了它。
“很無趣,我想要在花叢當中愉快地嬉戲,想要在樹木蔭蔽中享受安寧,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我每天都覺得很憂鬱。”塞米如此陳述道。
“聽上去你並不是討厭‘活著’,你隻是討厭這個無趣的世界。”
“有什麼區彆嗎?”
“嗬嗬,當然是有的。”
大傑克拍著自己的肚皮,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或許有一天,當你能夠離開這片土地時,你會發現還有許多美好的事情你未曾體會。那個時候,大概就覺得自己活著是有意義的了。”
“可我們根本就不能離開這裡,我們永遠都沒法去往彆的世界。”
“誰說不能?”
大傑克甕聲甕氣:“隻要我願意,孩子。我願意的話,隨時都可以帶著所有的妖精離開這個世界。”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一直生活在這裡?”塞米不解。
“因為這裡才是我們的家,是我們妖精的根本。”
大傑克樂嗬嗬道:“不管這個世界再怎麼破敗,我們都沒法舍棄自己的家園,離開了這裡,我們就隻不過是一群四處漂泊的流浪者了,再怎樣也找不到彆的安居之所。”
“我討厭這樣的‘家園’。”塞米是這麼說的。
“你討厭也沒用。”大傑克毫不在意。
“我要離開這。”
“隨便你,如果伱真的能走的話。”
“幫我。”
“我不幫。”
塞米最終也沒能勸動大傑克。
它隻能繼續呆在這個令人生厭的世界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重複著令人生厭的生活。
直到有那麼一天,變故發生了。
似乎是因為與魔法國度產生了什麼衝突,間界的妖精們與魔法國度開始了一場規模巨大,曠日持久的戰爭。
這場戰爭的烈度前所未有,無數的間界妖精前赴後繼地奔赴戰場,仿佛是為了傾儘自己在間界中的不得誌與憤怒一般,將生命燃儘在了戰場。
然而,相比於間界這麼個一無所有的地方,魔法國度實在是資源太過豐富,戰鬥力也太過強大了。更何況,妖精本來就不是那麼善於戰鬥,相比於魔法少女來說,妖精的戰爭素養實在是談不上優秀。
戰爭打到後期,就連大傑克都身受重傷,陷入了昏迷,剩餘的妖精們卻已經深陷戰爭,進退維穀。
就在這個時候,一群自稱是“使徒”的奇怪人類出現了。
妖精們對這些人類並不陌生,因為他們其實在間界潛伏已久,隻不過一直都專注於跟殘獸打交道,跟妖精們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兩邊並沒有什麼交集。
這些人在妖精們即將戰敗的時候出現了,給這些剩下的間界妖精們提供了另一個選擇。
“借用殘獸的力量”。
至少他們是這麼說的。
既然妖精本身不善於戰鬥,那麼就用殘獸的魔力去和魔法國度作戰,這樣就能夠彌補單兵實力上的不足。
塞米加入了其中。
在它想來,反正戰敗了躲回間界,也是繼續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繼續無意義的生命,那還不如燃儘一切,跟敵人同歸於儘。
於是,它和它的同伴們,在那些人類的幫助之下掌握了殘獸的力量,甚至可以化身為殘獸,爆發出遠超過往的戰鬥力。
這樣一批妖精,懷抱著拚死的決心,與那些人類帶來的殘獸一起,向著魔法國度的權力中心——王庭發起了一次突襲戰。
當時的塞米,可能永遠都想不到,就是這麼一場突襲戰,卻成
為了國度與間界之戰的休止符。
二十年過去,這場戰爭也已經被記入魔法國度的曆史,史稱“花園防衛戰”。
而這場戰爭的結果,是魔法國度的慘勝,以及“反抗軍”,即塞米一行間界妖精們的慘敗。
塞米已經記不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在戰場上失去意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