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蹲在高聳的石塔根處,夏涼一邊用魔力緩慢除去那些接連在地麵上的紋路,一邊忍不住出聲問道:“你說把這個東西毀掉,就能終止爪痕的計劃,但萬一它是個定時炸彈怎麼辦?我們這樣草率處理,豈不是反而會把它給引爆了?”
“沒問題,我已經調查過了,這個東西的內部並沒有魔力供給或者儲存,也就是說,它充其量隻是個輔助裝置。”
站在石塔尖端的白薊乾著與夏涼差不多的工作,聲音平靜:“既然把它毀掉沒有什麼風險,那不如趁著敵人都脫不開身把它處理掉。”
“但我們不去幫忙真的沒問題?”
向著此前林小璐等人離去的方向瞟了一眼,夏涼略顯擔心道:“那個敵人,應該不是她們幾個能處理掉的對手吧?”
“木百合可能有點問題,但含羞草其實很厲害。”
白薊麵不改色:“我相信自己的隊友,至於你們方亭市那邊……我覺得她們兩個人的實力也不差,畢竟在先前的比試裡能夠勝過我們,你應該比我更相信她們。”
“那還真是多謝誇獎了。”
夏涼忍不住乾笑了兩聲。
說實話,她現在還真的有點看不懂自己那兩個隊友的實力了。
雖然自己是整個方亭市小隊裡能力開華進度最快的那個,但最近一些需要實戰的場合裡,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另外兩個人的表現都比她要更好。
白靜萱原本就有著不比自己差太多的提升速度,最近更是實力進步異常,剛才與那個爪痕的女人戰鬥時,還展現出了某種和爪痕高度類似的變身。
對於這種變身形態,不僅翠雀等人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的反應,就連白靜萱本人似乎都習以為常。不難想象,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這種變身早就已經被其掌握了。
而林小璐,原本的進境倒是平平無奇,甚至於可以說是進展緩慢,但是最近,尤其是在與柏安市的比試之後,掌握了濁化技術的林小璐似乎也開竅了,實戰水平一日千裡。真要等她哪天覺醒了魔裝,怕是也擁有遠超開華階段的戰鬥能力。
如此想來,反而是留在這裡破壞裝置的自己,好像才是小隊裡戰鬥力偏弱的那一個?
“唔,這麼一想,難不成我完全是在瞎操心?”
心中猛然冒出的想法讓夏涼微微瞪大眼,自己都感覺有些意外。
隻不過,還沒等到她思維發散,立在塔頂的白薊就再一次發話了:“當然,相信隊友也不代表把壓力全丟給她們,所以我們把手上的任務完成以後,還是得快點去支援,保證萬無一失。”
“畢竟很多時候,想要贏過敵人,僅僅做好分內工作是不夠的,多做一點,也是多給隊友預留一分空間。”
白薊如此說著,逐漸加快自己手上的動作:“如果你以後想要做好方亭市的領隊,那麼很多時候都要學會給自己的隊伍留有餘量,這也是我現在努力學習去做的事。”
“……領隊,我嗎?”夏涼茫然地抬起頭。
“你不是你們的領隊嗎?”白薊也疑惑地低頭。
“感覺應該不是?畢竟現在的小隊長是小前輩……也就是翠雀,其他時候好像也是白玫牽頭主導的事情更多。”
夏涼略微思考一番,很快便得出了結論:“好像無論怎麼想,‘領隊’都不像是和我有關的位置,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是領隊?”
“氣質或者性格一類的東西吧,感覺上你比另外兩個人像一點。”
白薊收回目光,繼續望向石塔:“不是的話那容我道歉,我沒有挑撥你們關係的意思。”
“沒事沒事,我也隻是隨便一問。”
夏涼笑著擺了擺手,也重新專注於自己的工作:“嗯,畢竟我之前從來沒有得到過類似的評價,所以稍微有點意外。”
“所以呢,你們實際上的領隊是誰?”像是在轉移話題一般,白薊有些漫不經心地問著。
“就是小前輩哦,畢竟她是前輩嘛,懂的東西多,大家也都很信任她。”夏涼回答道。
“我說的‘領隊’不是這個意思,畢竟大多數城市的魔法少女小隊長都是隊伍裡的前輩,包括我們柏安市的隊長,也是一名這次沒來方亭的前輩,大家都很尊敬她。”
白薊解釋:“我問的是,你們這些方亭市的同期魔法少女裡,誰是主導者?就比如接下來,你們既然都要去參加國度的考核,到時候誰會是名義上的隊長?”
“這一點很重要嗎?”
“或許?至少在我的角度來看是重要的。”
白薊凝視著麵前的紋路:“大概是因為我的導師對我抱有期待,希望我能‘成為領隊’,所以時間久了,我也不自覺地開始關心起這個問題。畢竟總會有一天,我們的前輩會退役,我們也會成為彆人的前輩,那個時候,隊伍裡究竟該由誰做決斷?”
“聽上去真是個遙遠的話題,我覺得現在不用思考這個也可以吧?”
夏涼無奈地笑了笑:“嗯……不過,真要我說的話,大概會是白玫。”
“白玫?她?”
白薊有些詫異:“你們打算讓那孩子當領隊?”
“是啊。”
“為什麼?”
“這種問題很難解釋‘為什麼’的啦。”
夏涼搖搖頭,低聲道:“隻不過,就我個人的認知而言,如果三個人當中一定要有一個領隊的話,那一定
不會是我,剩下的兩個人裡,目前來看還是白玫比較有可能。”
“因為巡查使大人更看好她?”白薊不解。
“當然不是。”夏涼輕笑著提醒:“還有,你剛才還說不打算挑撥關係的哦。”
“啊,抱歉。”白薊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所以立刻道歉。
兩個人一時無話,隻是埋頭專注於處理石塔上的紋路。
就這麼過了一會,當她們手頭的工作都已經處理到了尾聲時,原本懸掛在高空當中的藍月,突然間就像是受到了什麼衝擊一般,瞬間淡去了不少。
還沒等兩人對這一變化有什麼反應,不遠處的山林之中,一直在激烈對峙的黑色與其他魔力,也突然之間消散了。
如同商量好的一般,兩邊的戰場同時發生了占據上的變化。就好似是對兩人一種無聲的催促。
“看來得抓緊時間了呢。”白薊緩緩開口。
“嗯,儘快結束吧。”夏涼如此應和。
兩人都繼續專注於自己的工作,刻意地沒有多聊,就好像是方才的話題並未存在過一樣。
……
……
和夏涼在遠處所觀望到的一致,翠雀三人與鳶的戰鬥,的確已經步入了尾聲。
這個判斷最先是由瑪格麗特下定的。
之所以能夠作出如此判斷,是因為就在剛才,經過了長時間的鏖戰之後,她敏銳地注意到,鳶手中的酒杯裡,已經隻剩下一杯呈現出紅黑色的酒水。
那種一直盤踞在鳶酒杯當中的分層現象,伴隨著其一次又一次被攻擊擊中,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如果先前的推斷沒錯,那這也基本上可以視作,鳶的獸心解放已經失效。
在場的所有人都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畢竟從鳶第一次沒能躲開攻擊開始,這場戰鬥就已經變成了比拚耐力的競賽。翠雀等人隻要保證在己方不損失戰力的情況下一直能攻擊到鳶,鳶就會不斷地變弱,直到最後完全失去來自獸心解放的加持,回歸普通狀態的戰鬥力。
這是陽謀,但鳶無法不去應戰。
畢竟對她來說,這場戰鬥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擊敗矢車菊。
什麼破壞城市防護網,給方亭引來獸災,這種東西都不重要,都隻是逼迫對方前來應戰的手段,重要的是白狼最開始交代給她的任務——獸之源,矢車菊,白靜萱。
帶回這三個目標才是重中之重。
隻要能夠在正麵擊敗矢車菊,那麼石塔就算被破壞了也無所謂,不,不如說,在能夠完成自己目標的情況下,石塔被破壞了才是好事。
鳶很了解白狼。
她知道,當白狼說出“屠殺方亭市民去要挾矢車菊”時,這句話的重點從來都不在“屠殺方亭市民”上。隻要自己完成了任務,那麼是否完成了“屠殺”自然也完全不重要。
白狼會在意的其實隻有兩件事:第一,是自己有沒有完成她說的目標;第二,是自己有沒有記住她強調過的細節。
前者不必多說,而後者,如果一切進行順利的話,就算是石塔被破壞也無傷大雅。等自己回去找白狼複命,被問起“有沒有按照她的方法去做”,完全可以把塞米找過來,證明自己確實有在石塔這件事上努力過,無非是最後被攪黃了而已。
沒錯,鳶不想去做無謂的屠殺。
被同僚批評成心軟也好,被敵人痛斥為虛偽也罷,無關乎其他人到底怎麼說,她隻是單純的不想。
習武之人要信守道義,而道義的核心之一,就是不能恃強淩弱。
這句話是她的師父教給她的,她從來不曾忘記。
其實她也知道,從自己選擇跟著白狼叛逃,加入爪痕以後,所謂的道義就已經不複存在了。但即便如此,她也如同溺水之人一般,緊緊地抓著這根最後的救命稻草,不願鬆手。
也因此,她才會想出這麼一個看上去兩頭不沾的計劃——用“摧毀方亭市防護網”為餌逼迫本地魔法少女出頭應戰,再趁機打敗她們,然後擄人跑路。
這個過程當中,如果是自己贏了,那麼就可以速戰速決,趁著裝置還沒有被引爆之前就帶著“戰利品”跑路,剩下的魔法少女自然還有時間去處理掉石塔。
如果是自己輸了,那麼結果也不必多說,石塔毫無疑問會被方亭市小隊拆掉,依然不會造成任何損傷。
如此一來,鳶在整個計劃當中,如果想要達成最符合自身利益的目標,那自然就隻剩下一個選項了:
贏,而且是儘可能快的贏。
所以她才會試圖在半路上就將所有人攔下來,所以她才會一開始就用出獸心解放,想要用壓倒性的實力差距直接取勝。
最終,結果卻是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