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實實在庵堂裡住幾年,等薛家的事情過去了,再回府裡。
這是祖母與母親給岑琅的承諾,岑琅相信、且隻能讓自己深信不疑。
“也是,不管你祖父如何想,你總歸還有親娘在,”陸念感歎了聲,見岑琅眉宇一鬆,她話鋒一轉,“可誰知道岑家還在不在呢?”
岑琅瞪大了眼睛:“你什麼意思?”
“岑氏手裡兩條人命,岑太保從中得了那麼多好處,真以為岑家能全身而退?”陸念抬聲問。
岑琅心頭一顫。
她想起那日她追問時、祖母打她的那一巴掌……
“可、可你說,你是來幫我的!”岑琅看著陸念,一時弄不懂她的意思。
“現在咬著岑家不放的可不止是我,”陸念的眼睛明亮,“岑睦下場春闈,你說他能不能考中?”
岑琅怔愣。
她跟不上陸念的思路。
“我換一個問法,”陸念道,“你祖父能接受岑睦考不中嗎?他身為太保,能看著寶貝孫兒落榜嗎?”
岑琅瞪大了眼睛:“這話不能胡說!”
“我何時跟你胡說過?我回回跟你說真話,”陸念笑得肆意,“岑睦念書念得如何,你我不能評斷,但他做人做得怎麼樣,岑琅,你彆說你不知道。
岑氏的事,你是小輩,你不知情。
但岑睦是你那讓人厭惡、害得你母親臥床多年的姨娘抱回來的,是讓你們兄妹難堪不已的庶弟。
你未必記得他的好事,但他的蠢事,你會放過嗎?”
岑琅聽明白了。
她緊緊握住拳頭,咬著牙道:“是,你讓我絞頭發歸家,我記你的情!
我也討厭岑睦,我煩他煩得要死!
但我姓岑,他也姓岑,我與他自相殘殺,讓你漁翁得利嗎?
陸念,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傻子?”
“你難道不是?”陸念反問。
岑琅被她這理所應當的態度氣得渾身哆嗦。
“薛文遠死了,黃鎮也死了,你不會真覺得新寧伯府和你祖父沒有一點兒關係吧?”陸念撫掌笑了聲,指了指阿薇,又指了指自己,“岑睦一屁股爛賬,你祖父沒少替他收拾吧?
為了岑睦,他費了多少力氣?你那兩個兄弟,跟岑睦一比,什麼都不算。
收拾了那麼多爛賬的岑太保,你說他的屁股乾淨不乾淨?!”
岑琅扭頭:“你既然說得這般篤定,你報官也好什麼都好,你自己去!”
“那你就等著抄家滅族吧,”陸念氣定神閒,“一旦他金榜題名,甚至得了頭甲,聖上欽點,一時風頭無二。
我把他的那些事兒都掀開來,聖上點了那麼個玩意兒,他顏麵掃地,你說、你說,你們岑家是什麼結果?
嘖嘖嘖!
光是跟你這麼一說,我就一身雞皮疙瘩,好開心啊!”
岑琅的嘴唇不住發抖,一瞬不瞬看著起身向她走過來的陸念。…。。
陸念一直到岑琅麵前才停下,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你說,都是惹是生非,為什麼岑睦能被護著保著,而你需要斷發換一條生路?
你是外嫁女,你不配你祖父花大力氣保,但同樣是孫兒,他為什麼能狠心不管岑瞻?
要不是薛文遠硬氣,自己一肩扛了,薛波也沒有咬出岑瞻來,你說,就鏢局那案子,你的寶貝親弟弟岑瞻能全身而退嗎?
當時,岑瞻可是苦惱到來侯府向岑氏求援了。”
陸念的手指沒有用多少力氣,但岑琅卻異常的痛。
眼眶濕潤,她迫不得已地看著陸念,腦海裡兩個聲音反反複複的拉扯。
一個說,祖父沒有放棄阿瞻;另一個說,沒有錯,祖父就是偏心。
明明、明明岑睦更混賬,岑睦主動惹事,祖父替他收拾乾淨,而她和阿瞻都是無妄之災!
若隻是她自己倒也算了,但阿瞻、阿瞻……
“阿瞻怎麼辦?”岑琅的聲音抖得厲害,幾乎要哭出來,“你要對付的是我祖父,可我說了,我們都姓岑,我和阿瞻,我們都……”
陸念嘖了聲,不屑道:“瞻前顧後,什麼都不肯放、什麼都想要,你的心可真貪呐!你在你祖父眼中還不如岑氏那個侄女,岑氏還知
道‘回報’娘家,而你隻能添亂。”
“我……”
陸念打斷了她的話。
“幫人幫到底,誰讓我就是這麼講道理呢?”
“岑文淵斂財無度是為了他自己,你們做晚輩的固然也受益了,卻也不過是他手指縫裡漏下來的本該給你們的那麼點,他有考慮過事發之時你們會如何嗎?”
“你祖母口口聲聲為了你們,她助紂為虐時考慮過你們嗎?”
“她心疼的是她的長孫、是老來子,你和岑瞻不過是順帶著的、是他好長孫、好次子的悲慘故事裡的添頭,有用時把你們添上,沒用時她為你爭取過什麼嗎?”
“岑睦睡他同窗的胞妹,害得人全家沒一個活人時,他想過他惹出來的事會禍及家人嗎?他惦記過你這位姐姐嗎?”
“岑瞻是向著你,但沒有岑瞻稀裡糊塗被你姑母牽著鼻子走,薛家指不定還好好的呢!他在其中拉著薛波做事時,有想到薛家是你的婆家,一旦薛家的事情藏不住,你要怎麼辦嗎?”
“岑琅,你拎得清一些!你沒有跟薛家活下來的其他人一樣流放,不是岑家替你爭取的,是你自己絞了頭發、逼出來的一條活路!”
“你不肯跟薛家共沉淪時,岑家上上下下,有誰是真的站在你一邊?有誰從心底裡支持你自尋活路?”
“沒有吧?他們都想舍了你,換薛文遠閉緊嘴巴!”
“結果,你這時候想起來以德報怨了?”
“那日在廣客來我就和你說過,我不會放過薛文遠,我動不了你祖父、我先拿薛文遠開刀,我說到做到。”
“今日我也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祖父,而你,你一個絞了頭發當尼姑的外嫁女,你想活,你得自己拚儘全力了。”
句句如刀。
岑琅的心在尖銳的話語裡被割得七零八落。
她再也聽不下去了,用力地揮開了陸念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崩潰地蹲下身子掩麵痛哭。
“你、你……”岑琅哭得聲音直顫,“你怎麼能、怎麼能……”
怎麼能撕開她所有的僥幸,逼得她麵對一切?
阿薇讓陸念又在桌邊坐下來,衝她輕輕點頭。
陸念支著腮幫子不吭聲。
阿薇這才走向岑琅,在她身前蹲下來,將一張帕子遞到她的麵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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