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窮得快要餓死,也執拗地想要讀書。
心誌雖堅,行徑卻傻。
這些年來,傻子顧老六一有空就會跑去朔邑城中的書院門口。
從白跪到黑,從黑跪到白。
哪怕是隻求能進書院乾點雜活,都依然沒能“感動”書院裡的先生。
反倒是每次都被書院中的學生戲耍,成為他們的樂子。
理論上來說,大庸人人皆可讀書。
但事實上,經史典籍、聖人之言,是百姓世家、名門高第的私有物,視如禁臠,他人莫能染指。
即使富貴人家想要讀書,也不是件易事。
何況賤戶?
讀書艱難,習武也好不到哪去。
這天下武道極盛,以傻子顧老六的認知和見識,都聽說過那些江湖上的高手,拳頭能打碎山石,刀劍能劈開江河。
可怕滴很。
隻不過,武學也大多是天下豪強密而不宣的處世立足之道,輕易絕不使外傳。
朔邑城中,有幾家拳館,也有江湖幫派。
有錢有門路的,相比於學文,學武不算太難。
沒錢沒門路,願意賣身,也有機會能得到傳授,學些粗淺拳腳。
不過,就算自己樂意賣身,也不過是一次梭哈,未必就真能得償所願。
眾生如牛馬,尤其是賤戶,命比蟻賤。
不要說向上攀爬,想活著都不是件易事。
如今這麵古怪的鏡子,竟然有這樣的威能,讓自已有機會“偷”得他人心中所學。
如何能不激動?
激動歸激動,卻還急不得。
越是這種時刻,就越要冷靜,可不能順風翻車了。
顧安按捺著心中躁動,提著山雉,跑到了朔邑城中最繁鬨一個街市,找了個角落蹲了下來。
賤戶要進一次城,並不容易。
以前的顧老六不算,自己覺醒之後,這還是第一次進朔邑。
正好借著機會,多了解這輩子的環境。
而且,他也需要更多的“參考數據”來挖掘這麵鏡子的玄妙。
在街角蹲了大半天,期間還回王家門前偷偷觀察了一會兒。
再次回到坊市,顧安躁動的心就漸漸冷卻。
看了往來至少數百人,卻沒有再像之前一樣,能窺探到彆人的內心。
從在王家門前的情況來看,顧安估計,窺探彆人的心思,應該是有個前提的。
就是要與己相關。
在坊市中所見,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自然不可能有與已相關的心思出現。
而王家之前的那些家丁,也沒有看到新的變化。
很可能是在短時間內,同一個人隻能窺探一次,並不能隨意窺探其心思變化。
至於像那位五公子頭頂出現性靈之獸的,更是一個都沒見著,卻不知道是為什麼。
“喂,小子!”
顧安蹲在街角看著這個古代的市井,往來的行人。
一個喝斥聲忽然傳來,令他心神回歸。
“小子,你是哪裡來的?可是在叫賣這隻山雉?”
幾個流裡流氣的漢子,走了過來,指著他邊上的山雉,眼中閃爍著凶光。
顧安突然想起什麼,暗道倒黴。
眼前的這幾個漢子,怕是肉肆養的肉販、打手之流。
肉肆是朔邑城賣肉的地方,卻也不僅僅賣肉。
這是座壓在白屋莊頭頂的大山。
朔邑城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無論是農戶、屠夫、還是獵人,養的禽畜,打的獵,隻要是肉,都是不允許自己去賣的。
一律都是被“肉肆”收了。
在整個西州之地,“肉肆”都算是一方豪強。
勢力盤根錯結,上至達官貴人,名門高第,豪強士紳,下至賤籍奴籍,都與其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隻要是和“肉”相關的行當,都要被肉肆壟斷。
像白屋莊這種賤籍賤戶,就算是打了再多獵物,想要不經肉肆,私自拿去賣,沒被發現還罷了。
一但發現,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就落得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下場。
畢竟,人,也是一種“肉”……
總之賤戶之中,隔三差五就有人失蹤,究竟怎麼回事,沒人敢問,卻人人心知肚明。
所有肉經過肉肆,再層層過手,盤剝下來,作為直接出產“肉”的賤戶,反而是這條產業鏈的最底端。
十能取一,就算是幸運了。
顧安今日難得獵得的山雉,若是按市價,少說也能值個二三十文。
可讓肉肆收了去,也就能拿個二三文。
黑嗎?
黑到家了。
但形勢不由人。
賤戶連命都是賤的,還能如何?
所以顧安壓根兒沒想著去賣,而是拿進城來,想給老三老七補補。
這幾個漢子,怕是見自已拿著隻山雉在街角蹲了許久,以為自已膽大包天,竟敢在朔邑私自叫賣。
連忙站起:“幾位爺說的哪裡話?我哪有這麼大膽子?”
“我是城外西郊白屋莊的,運氣好,打了隻山雉,正要去肉肆尋惡屠夫收了。”
惡屠夫不是外號,是真的姓惡,名惡郊。
是肉肆的一個屠夫,時常到白屋莊去收村民的獵獲。
顧安覺醒大半年,和村裡老獵人學了打獵,雖然所獲不多,也偶爾能有所獵獲。
一來二去,也和惡屠夫打過交道。
“惡屠夫?”
顧安有意拉扯虎皮,果然令幾個漢子生出猶豫。
其實原本他們根本不在乎顧安是否在私自叫賣,隻不過是看上了這隻山雉,找個由頭罷了。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