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滿見著孔家倒黴一場,心情大好,與此同時又把自家下了種子的地看得更牢實了些。
四月裡有清明,諺語說:清明前後,種瓜點豆。
這個月按照常例是要培育玉米和地瓜,今年格外要種植的還有杜衡要求的黃豆以及蘆粟。
經過三月份種植的考察,秦小滿發現杜衡是真的會種地的,且不說究竟懂得多少,但是比一般的讀書先生要好許多,至少說的頭頭是道,鋤草翻地都是明白的。
於是四月份裡,他乾脆讓杜衡把自買回家的種子帶去播種,而自己去忙以前自己經常種植的那些莊稼。
今年開的地比往年多了起碼三倍,翻耕的話有牛確實快,但是播種就用不上牛了。
為了能讓土地都種植上莊稼不糟蹋,秦小滿今年終於決定請人來幫忙自己料理播種。
這件事還得到了杜衡的肯定。
秦小滿請了先前幫他砍柴的山坳人家過來幫忙,那邊的幾戶人家是村裡最窮的,田地很少,自然比尋常人家先耕種完。
他以借用牛半天的條件請到了三戶人家,一下子有四個人幫著播種。
杜衡沒有下地去跟著一群夫郎婦人耕作,人家是要過來乾一天的活兒,彆的不說,午飯是要包下的。
他就負責今天的午飯。
做個飯對於杜衡來說輕車熟路,前一日他就從灶上摘下了一塊臘肉放在洗米水裡泡著,預備用來燉菜招待幫忙的鄉親。
提前預備好了菜,當日就不必那麼著急。
自己買回來的豆子和蘆粟從小滿那兒分到了兩畝地來折騰。
家裡的肥地秦小滿都用做種植要緊的糧食了,他隻爭取到了兩畝介於薄地和肥地之間的土地。
杜衡很珍視這兩畝地,像是單獨分給他以後就由著他自行處理的地一樣,可施展空間很大,自己自然是認真對待。
再者他也是肩負重任,小滿種植的莊稼是用來照顧家裡新接回來的兩條小白豬的,自己要種植的是經濟作物,以後讀書的錢就靠自己拾騰了。
黃豆要想高產,關鍵在於土地肥沃,雨水是否充足,以及鋤草鬆地是否勤勉。
雨水是老天爺安排,鋤草這一點杜衡沒問題,如此再能改變的就是土壤的肥沃程度。
想要改變貧瘠的土地是大多數農戶的願望,一畝良田產糧兩石左右,薄田地隨著貧瘠程度少產糧食一半甚至更多。
若是把有限的土地都培育的肥沃,如此即便是土地少,那糧食產量也足夠維持一家人的生計了。
那讓土壤肥沃的方法除卻精細耕作鋤草篩走砂石外,那就是給土地施肥。
而今農戶給土地施肥多用草皮樹葉,以及用糞便,不計較是人的還是牲口的。
為此村裡時常為著一坨糞便而發生爭吵的事情,貧寒人家出門內急趕不回去都想著趕到自家地裡解決,人口糞便不夠自然就隻有出去撿放在外頭的牲口的。
秦家現在有兩隻小豬還有十來隻雞鴨,外帶還有一頭壯牛。
家裡肥地的糞已經比好些人家的多了,但是要肥沃四十畝的薄地,那還是捉襟見肘。
秦小滿也收集了許多的草皮樹葉和糞便混合在一起,待著發酵之後,莊稼秧苗分栽時,一個窩子施一點肥用。
杜衡沒有跟秦小滿爭這為數不多的肥料,尋著去了一趟先前到自家來買過一回柴火的葛大叔家去。
葛家雖然在城裡有點小買賣做,經營著一處小小的油坊,家境自然比村裡乾守著幾畝地的莊稼人條件要好許多。
這是手藝人的回報。
但畢竟是小本買賣,自家有地也一樣沒有荒廢,為了節約成本自家地裡種植著油菜,田裡也撒稻。
杜衡過去的時候人家正忙著,兒子兒媳的都已經下地去忙活了,家裡隻有噶大叔和他的媳婦兒在家裡榨油。
冬日裡種植的蘿卜由著開花也長籽,老兩口這陣兒就在榨蘿卜籽的油。
葛家的圍牆修的高,但是杜衡還是在院子外頭就聞見了很香的菜油味道。
先時從村裡的主路路過的時,經常都可以看見有人在這外頭嘮嗑駐足,聽小滿說是家裡買不起油的鄉親。
嘴裡饞那一口油水味,來這頭聞聞就是吃不到也能解解饞。
“你要買枯餅?”
葛大叔剛榨好了一斤油,正在屋裡吃水歇氣,聽到敲門聲以為又是鄉親過來借錢要□□種農具的。
他心裡一陣厭煩,開了院門見著是張白生生的臉。
在秦家他是見過一回秦小滿的,辦酒的時候老兩口在城裡做生意沒能去,家裡的小輩去吃了席麵兒,還說辦得很好。
葛大叔覺得杜衡斯斯文文的,生的又好看,同齡男子可能會因為妒忌而厭煩他,但是長輩卻更寬厚慈愛些,對杜衡印象挺好的。
再者秦家家境不差,現在他們家也都沒有牛,秦小滿家裡卻有了。
不論是村戶人家亦或者是什麼,倘若不是差距太大的紅眼的話,總是潛意識裡會對家境不錯的人客氣些。
他把杜衡請進了屋裡,還叫媳婦兒給倒了杯熱水。
聽說杜衡要買細籽榨去油脂後的渣滓,他有些意外。
以前剛做榨油生意的時候倒是也有些村民不懂這手藝想來買點枯餅,總以為榨乾的枯餅上還浸留著油水,想拿回去吃。
結果看見榨的跟乾樹葉一樣毫無水分的枯餅後大失所望,久而久之再沒人要說買了。
芝麻榨油出的枯餅老兩口會自留著,災年的時候會有貧苦人家買來吃。
但是這些年沒有太大的災害,光景還過得去,自也就沒有人買這枯餅吃了。
“是。”
葛大叔不免問了一句:“你買來作甚?”
“自是有些用處的。”
葛大叔見人不想說,他也沒有追著去問,把人引著去了屋裡。
屋裡裝著幾大籮筐的枯餅,芝麻籽的、蘿卜籽的、油菜籽的都有。
枯餅脫了油也不重,一大筐子不過才十來斤。
葛大叔見著杜衡瞧了枯餅也堅持要,沒如何賣過枯餅,也不好以芝麻枯餅的價格賣他。
思量了一會兒,不分什麼枯餅,混著以五文錢一筐子賣給他。
杜衡腦子裡沒有這玩意兒的價格標準,但是聽到價格也覺得不貴,於是答應了下來。
當日就付了葛大叔三十文錢,說以後有了枯餅都叫他。
葛大叔不見得多熱乎,倒是葛大娘子見著杜衡生的好看又講禮,很願意跟他做買賣,拉著他說以後都賣給他。
杜衡先背著兩筐子的枯餅回了自家地裡,江枯餅粉碎做肥料埋撒進了土壤中。
這些枯餅不僅可以肥地,肥田也是極好的肥料,不似糞便沒有發酵好容易把莊稼給燒死,且肥沃力度也十分的可觀。
田地貧瘠的人家會以出賣勞力或者是銀錢去買糞便,他買旁的肥料也不為過。
撒了三分地的枯餅,杜衡瞧著時間不早了。
他把背簍藏在土埂邊用草給掩蓋上,到田邊洗了個手,從菜地裡摘了點小菜準備回家做飯。
中午五個人,請人做活兒,飯菜上自然是要比兩個人吃的粗茶淡飯要豐盛一些。
杜衡煮了兩升米,準備做個臘肉燉白菜,然後去年熏的一頁豬肝兒用做蒸來切盤,南瓜煮個白水。
已經盤算才發覺全都是湯水菜,雖然農戶人家大多吃這些,多的是人家還吃不起臘肉,但杜衡還是想著再做個什麼菜時,外頭響起了聲音:“滿哥兒!”
杜衡出去,見著來的是秦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