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本就是在半夜發生的,一番吵鬨捉賊,幾乎是鬨到了天亮。
村子裡除卻瞌睡大的孩子以外幾乎都被驚醒,聽說盜賊不止一個,鬨得人心惶惶的。
既擔心賊人進了自家來,又擔心雷雨夜跑在外頭的男人。
大半個村子的人後半夜都沒睡。
天亮的時候,外頭的雨停了,消息這才傳出來。
昨兒夜裡來村子偷盜的一共有七個人,不止秦家一處被盜,另外還有四戶人家也遭了這些賊的手腳。
幾人分工行動,一個在外頭的集合地守著,另外幾個分彆去盯上的人家竊取。
這幾個人早就在村子附近活動了,幾個生麵孔借著說自己是縣城裡牲口行出來割野草做草料的人,且又還未到秋收的日子,村戶的警戒心比秋收後要低,這才沒對幾人過於留心防範。
賊人借著割草摸清了村裡的路,又選定了要偷的人家,趁著雨夜動靜大,便想著掩人耳目弄走東西。
杜衡家裡近來才豐收了莊稼,又是油菜又是豆子蘆粟,村裡議論的熱乎,這些賊人自然聽見了耳朵裡,兩口子家裡就是賊人的肥羊。
幸而是杜衡睡眠淺,否則一夜醒來,今年收獲的東西儘數都虧損了。
賊人抓住了四個,一個被雷劈中,跑了兩個,白日一一裡正詢問了村裡的情況,安撫了受到驚嚇的村民,中午些時候還驚動了縣兵,來村子裡把抓住的賊人扣去縣牢裡。
想來押去了大牢審問,縣衙若是得力另外兩個也很快會落網。
村裡的人都跑去看熱鬨,瞧著賊人被繩之以法心裡也更踏實點。
秦小滿早上起來後知後覺的腳疼,許是昨天剛被傷著還不覺得,休息了一夜反而更疼了。
又是傷著腳板心,走路都不敢踩實心了,隻能一瘸一拐的走路。
他也想去看看熱鬨,以及縣衙準備如何處理,杜衡便把他背著出去。
“滿哥兒沒事吧,傷著哪兒了?”
“可是昨晚上抓賊人的時候傷到的?”
“要不要緊啊,哎喲,這天煞的害人東西!”
前去看縣兵來抓人的村民看著秦小滿被杜衡背著,都上前去問候了一聲,又將那一夥賊人斥罵了一通。
秦小滿抱著杜衡的肩膀,在他背上衝的老高,同村民嘮嗑了幾句。
“這夥兒賊人在本縣盤桓已久,今朝在田灣村落網,也是除卻了大夥兒的一樁心病。秋收在即,眾忙碌收莊稼之時,不單需把握時節收起莊稼準時納稅納產,也需謹慎保管個人的財產!”
“秋收時節不光為收獲的節氣,亦是多事之秋,眾不可同縣衙朝廷橫增事端。”
杜衡背著秦小滿到村子裡集會的地方,就聽見縣兵頭子正在給大夥兒訓話。
他聽了幾句,未見縣兵寬撫村民,倒是幾番提著稅收的事情。
原本是想看賊人落網,縣府一些穩定人心的做法,聽到這些實屬是讓人心裡有些失望。
為此村民們並沒有說話,迫於縣兵威視不敢吵鬨,也並沒有十分認同縣兵的話而應承。
隻有裡正也便是村長十分殷勤道:“多謝縣兵官爺費心跑一趟來田灣村將這夥賊人繩之以法,官爺今日訓誡之話鄉親們都聽清了,屆時十月裡定然準時納上賦稅田產。”
縣兵卻唬著一張臉道:“王裡正,每年繳納賦稅你們村可是老滑頭了。連年不是拖便是欠,你可彆以為有秦知閆在縣衙裡做事兒就不把縣裡的章程放在眼裡,這落霞縣可不是他秦知閆做主!”
“官爺說的哪裡的話,我們絕非有意拖欠,實在是莊稼收成不好,否則給我們一百個膽也不敢拖欠縣府的賦稅。”
縣兵冷哼了一聲:“好聽話都會說,且看今年秋收吧。”
言罷,縣兵頭子抬了抬手,幾個縣兵便將五花大綁的賊人儘數推趕著出村去。
“官爺慢走。”
雖是被當著全村人的麵不留情麵的訓斥一通,裡正還是要掛著笑臉將幾尊大佛送出村。
村民們也耷拉著腦袋,一見這縣衙的人便要愁上一回賦稅的事情。
“雖是這回有驚無險抓住了一夥賊人,但大夥兒切不可放鬆警惕,秋收之際看好自家門戶。”
裡正擺擺手:“散了吧,都散了。”
村民這才像一窩蜜蜂一般,嗡嗡嗡的各自同結伴的人說著莊稼,賊人,賦稅的事情散去。
“你們兩口子沒什麼事吧?家裡有沒有丟什麼東西?”
回來了的秦雄跟著兩口子一道往回走。
他沒想到自己不過離家一晚上就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也是狠狠驚了一場。
要是曉得會出這檔子事兒,他定然不會宿在外頭。
“沒有,都追回來了。倒是二叔家裡的肉可都追回來了,那要是丟一塊兒可就是好些錢。”
“賊沒得手,家裡沒丟什麼。”
“這還沒到秋收就開始遭賊了,世道不好。你們兩口子家裡人口少,出這事兒必然嚇壞了,我明兒給你們兩個牽條管事兒的狗回來,好歹能看家護院一些。”
杜衡應聲:“那就麻煩二叔了。”
“跟我說什麼謝。”秦雄看了一眼趴在杜衡背上的秦小滿:“你這哥兒又賴杜衡身上,出門就把鞋子穿好,眼看著要秋收了,身子出點兒事怎麼收莊稼,今年家裡又種了那麼多糧食。”
“要是腳傷的厲害就去崔大夫那兒多拿點藥來吃,擱家裡好生躺著,跑出來湊什麼熱鬨。”
秦小滿聽著他二叔叭叭兒的說個沒完,不耐道:“我沒事!”
“沒事你賴杜衡背上,多大的人了都!”
“我樂意!”
杜衡及時打斷又要說吵起來的兩個人:“二叔昨日可是去辦要緊事了,怎的也沒回來?”
“嗐,還不是為著小竹那碎娃的事情,非是不乾李家的婚事,沒法子我也隻有去打聽打聽縣城裡那戶人家,前幾日托去打聽的人都是一嘴兒的誇。我又不是那起子眼瞎的,越是沒有一點不好就怪了。”
秦雄話裡眼瞎的說的是李晚菊,婦道人家沒如何出去見過世麵,還以為真的是祖墳冒青煙好事兒落進自家屋子裡了,旁人幾句好話就哄的暈頭轉向。
“眼見那些個人打聽不出什麼,隻好又去找以前那些不成道的朋友去探聽一二。托人辦事兒總得要請人家吃喝一番,鬨的遲了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我就沒回來。”
秦小滿著急問道:“那這回打聽清楚了沒嘛?”
“清楚了。那伍家確實是讀書人家,祖父一代是秀才,到了父輩也是個童生,這個要說人家的弱冠之年,也已經中了童生,聽說還是自己考的。說起門第倒是沒得說,隻不過那伍童生自負有點才情十分風流。”
“時常流連勾欄瓦舍的也就罷了,竟然還搞了一賭場頭子的相好,惹上了這事兒心中懼怕。家裡便想著趕緊給說戶人家定下來,城裡的相近的好人家曉得這戶的品性自是不肯。伍家的便把主意打在了村戶上。”
杜衡了然,這伍家惹了騷,看重秦雄是個屠戶,兒子若有這麼個嶽父也就不怕賭場的來找麻煩了。兩廂對上都是凶悍的主兒,怎麼也比一屋子的讀書人要能撐得住一些。
伍家的算盤是打得好,怕是也打點了不少人,這才讓二叔先前明麵上叫去打聽的人帶回來的都是好話,倒是也不全然怪李晚菊糊塗,那麼容易輕信了媒人的話,人家有心做局來套你,村戶婦人一輩子沒怎麼眼界,被哄騙住了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
隻是那伍家卻不曾曉得二叔以前也是個混的,光知道他是個在縣城肉市賣肉的屠戶,而今做著正道生意,脾氣雖然暴躁,可裡外的名聲現在還不錯,為人仗義,可那也是洗心革麵後經營的功夫,昔時也還有些不多正經的人脈。
“那二叔打算如何?”
“這樣的人家自是要不得。那碎娃子跟他娘要是再敢鬨這事兒我不打斷他的腿。”
小滿問道:“而下嬸子跟小竹是什麼個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