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取出了些昨天泡的黃豆,搬出來清油,預備炸點椒鹽黃豆。
浸泡一夜的黃豆控乾水分,放進清油裡煎炸,豆子遇熱會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開口熟了以後撈起再複炸上一遍,再撈起來就十分酥脆了。
炸好的豆子撒上些細鹽簡單的料粉就是一道好吃的零嘴。
秦小滿嗅著香味鑽進了廚房,見著一小盆的椒鹽黃豆,趁熱抓了一把。
剛剛炸好的黃豆很是酥脆,比縣城裡乾炒的要香許多。
清油炸的很難不香,就是有些費油,不過自家裡有,還不是買的,用起來也就更大方一點。
“真香,我打點酒出來就著吃。”
杜衡沒管著他不準,近來自己讀書小滿一個人下地,他總覺得哥兒的精神不如之前好,有些疲怠,隻怕是累著了。
為此特地給他做點小吃食。
秦小滿把一碟子黃豆放在桌上,提了竹筒簍子去打酒,揭開酒壇蓋子發現一壇子酒竟然已經見底。
他癟嘴罵咧一句酒鬼,這話自然是說的村裡人。
白日裡他都在地裡或者山上,沒如何在家裡頭待著,還以為沒什麼人來買酒,不成想都是白日裡來的。
一兩二兩的打點,沒想到很快就賣了兩壇子出去了。
杜衡端著早飯過來,笑道:“村裡的漢子都背著家裡自掏私房錢出來打點酒吃,賣的還快。這空著我預備再釀些酒出來放著,能賺些錢也不錯。”
秦小滿應聲,他是舉手讚成的,畢竟隻要家裡一直有酒就不會缺他那一口。
兩人吃了早飯,秦小滿抓了一把金黃酥脆的豆子,扛著鋤頭背了個小背簍上了山,冬日裡又是挖冬筍的好時機。
杜衡收拾了家裡,把牲口喂了以後端了個炭盆兒到屋裡繼續看書。
今兒連虎子都不肯在家裡頭,追著秦小滿的腳跟兒要隨著上山去,現在外頭冷,狗子也怕,時常都圈在灶下不肯動彈,今兒倒是怪了。
小滿原是不想帶它上山的,臭狗子趕都敢不回來,想著山上冷清,小滿便也由著它。
杜衡在屋裡沒寫上兩篇文章就快中午,外頭的霧散了一些,中午小滿不回來吃飯,他準備簡單的對付兩口就行。
進灶房他剛把火升起,想去翻兩個秀長的紅薯丟進灶裡,等小滿回家來的時候掏出來墊墊肚子,汪汪汪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虎子搖著尾巴跑進了灶房裡,在杜衡的小腿肚邊上蹭來蹭去。
杜衡矮身摸了一些虎子的腦袋,濕漉漉的,從外頭跑回來的倒是也不稀奇,不過:“你不是跟小滿一起去山上了嗎,怎的自己一個人回了家?還是怕冷啊?”
狗子躥上躥下的,汪汪叫了幾聲扭頭要朝外頭跑,跑了幾步回首見著杜衡拿著柴火沒跟上,連忙又衝著人叫了兩聲。
杜衡蹙起眉頭,他覺得有些奇怪,便起身跟著狗子出去。
“帶我去哪兒?”
狗子跑的快,杜衡追著過去,沒多一會兒就見著慢騰騰往回走的小滿,他背著小背簍,裡頭就裝了三兩根筍子,低垂著腦袋走的很慢。
遠瞧著精神便不多好,好似隨時都要倒下一般。
杜衡心裡一驚,趕緊上前去扶住了人:“怎麼了?”
秦小滿看著過來的杜衡,他搖了搖頭:“不曉得是不是早上酒喝多了,上了山感覺有點頭暈不舒服,沒乾多久就回來了。”
杜衡伸手探了一下小滿的額頭,有些溫熱卻也並不燙:“是不是生病了?這換季天冷,秋時又下了苦力,怕是身體吃不消有點虧空。彆再忙了,回家好生歇息。”
秦小滿沒執拗的反駁,實在是有些手腳發軟,靠著杜衡兩人一起回了家。
杜衡扶著小滿讓他進屋裡歇著,燒了熱水過來給他燙了燙腳,隨後便把人塞回了床上。
早上分明是睡足了才起來的,眼下燙了腳暖呼呼的鑽進被窩裡不多一會兒還真就生出些困意來,不過他卻有點憂心,伸手抓住了杜衡的衣角:“相公,我不會要死吧?”
“說什麼胡話,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你才多大啊。”
杜衡輕輕順了順小滿的頭發:“且不說冬日犯困是常事兒,人吃五穀雜糧,有個三災六痛的都是尋常。若是你不把心態放寬些可就真的容易生病了。”
“你困就睡一覺,若是醒了還覺得身體不舒坦我就去請大夫來,好不好?”
秦小滿難得溫順的點了點頭,他握住杜衡的手:“那你彆走遠了,我待會兒睡醒了找不到人。”
“好,我就在家裡。”
杜衡在床邊上坐了好一會兒,看著床上的哥兒臉色有點蒼白,他心裡也沒個著落,待著人呼吸平穩了,他才把小滿的手放回被子裡。
他心下覺得有些奇怪,小滿的身體一向很健康,素日也活蹦亂跳的,這也沒有發熱受寒,怎的就突然變得這麼虛弱了。
不過人要生病的前兆大抵也是如此,休息會兒可能病就發出來了,到時候就曉得究竟是不是換季受冷風寒。
倘若不是,那.......杜衡眉心一動,莫不是有了?
他們倆成親也將近一年了,新婚情熱,先時也沒個節製。
不過秋收的時候繁忙倒是比起先前那麼頻繁,但總還是有的,說不準還真是他想的那樣。
聽村裡的人說小哥兒有了孩子是不多容易看出來的,反應也不如女子那般強烈,正是因為如此,年輕的小哥兒頭一胎很容易流產。
因自己沒有經驗,又不易察覺不曉得注意保護,辛苦勞作太累,或是摔倒跌著出了血才曉得。
杜衡越想越覺得有些擔憂,又感覺小滿的反應很像那麼一回事,心裡擔心的同時隱隱有些期待。
虎子在屋裡跳來跳去,杜衡喚著他出門,丟了一個蒸地瓜在他的碗裡,見著有吃的狗崽子尾巴都快搖成了風扇。
“吃吧,今天表現的很好。”
杜衡起身進了灶房裡,小滿回家來了中午還是做點菜,等人醒了兩個人一起吃。
想著小滿可能會有崽了,他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院子裡正在吃食的母雞身上。
黃毛母雞已經好久沒有下蛋了,關了好些日子也不見醒,是時候改善一下夥食。
不多時就收了一碗雞血下來,鍋裡有水更方便,一隻走地烏雞很快就赤條條的擺在了盆子裡。
杜衡收起雞毛,破了雞肚子,老母雞肚子那塊兒還有兩團肥厚的脂肪,熬湯和炒菜都會特彆香。
拾理了雞雜,抓一點泡菜壇子裡的辣椒和仔薑炒一盤脆爽的雞雜菜,簡直是下飯。
一隻雞最少就能出三道菜,雞血能下個湯,雞雜能炒一盤,雞肉自然還是燉湯最滋補最香。
沒忙著把三樣東西都做菜,杜衡先燉了雞。
小滿今天帶回來的幾根冬筍其實就可以用來燉雞,燉出來的湯很是鮮美,不過惦記是為了養身,他嫌不夠滋補。
翻出了在山上挖的黨參和當歸,還有摘的野枸杞,他預備用藥材來燉這個烏雞,想把它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小滿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不曉得確切的時間,但是瞧了一眼窗口的天色也曉得時辰算不得早。
不舍得溫暖的被窩也得起來了,睡了一覺他稍感精神了些,還沒出門就聞到了一股雞肉的香味,出了門見著杜衡正在往鍋裡放枸杞,不然他還真以為自己嗅覺出了問題。
“我是一覺睡到過年了嘛!怎的還燉了雞湯!”
杜衡見著人起來了,趕忙扶他去灶下坐著,勾了一碗雞湯端了過去。
瞧著熱騰騰又香的雞湯,內裡還有兩根藥材,小滿饞歸饞,心裡更多的卻是惴惴不安。
他苦著臉:“你實話告訴我,我是不是真活不了幾天了?”
“說的什麼傻話,我是見著你身體弱,這隻雞不是好久沒有下蛋了嗎,入冬了乾脆宰了給你補補身體,放心吃吧。”
秦小滿抿了抿唇,小心接過了碗,他用勺子盛了一口湯進嘴裡,鮮美濃香的雞湯讓他暫時放下了心裡的擔憂。
杜衡看著人吃的香,嘴角也微微勾起,他用筷子去試了試烏雞,眼見肉熟了,撈了一根專門給小滿留的雞腿放在他的碗裡。
看著他吃了好幾口後,他才試探道:“我見你近來確有些嗜睡,身子同以前是有些異樣,我細下想了想,是不是有寶寶了?”
秦小滿正美滋滋的;咬著雞腿,聽到這話嘴裡的肉沒了味兒:“真的?”
看著一臉驚喜問他的哥兒,杜衡無奈笑了一聲:“我不是大夫我也不曉得,要不咱們請崔大夫看看?”
秦小滿聞言卻猶豫了一下,微有點害怕崔大夫給他查出什麼不治之症,但諱疾忌醫不是什麼好事兒,他也很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孩子了,於是道:“飯吃了去。”
杜衡見他答應便笑了起來,摸了摸他的腦袋:“行。”
冬日裡吃一頓熱乎乎的燉雞實屬美味,兩人各自都喝了兩大碗湯,渾身都熱乎乎的,一隻雞吃了得有一半,兩人這才往崔家前去。
“不在家?”
兩人懷著心思前去,不巧崔大夫卻沒在,秦小滿有點焉兒:“那他啥時候回來?”
“去縣城裡買藥了,許是今晚許是明天回來,這都說不準。”
崔秋月有點可惜的看著兩口子:“也是才走不久,要是早點過來說不準就趕上了。”
秦小滿拍了下自己的嘴,暗暗罵了聲自己不該貪嘴吃肉舍不得撒筷子。
“你們倆找爹是想拿藥還是看診?哪裡不舒坦嗎?”
秦小滿見著崔秋月詢問,眉心微動,想著先前她還幫了自己一個大忙來著。
“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崔大夫不在也便罷了,秋月,你給我把把脈,看我有沒有身孕?”
眼見著呼啦一下把自己的袖子挽的老高的哥兒,崔秋月乾笑了一聲:“又來?”
杜衡聞言睜大了眼睛,詫異的看了兩人一眼:“又?”
什麼叫又,以前就來看過有沒有孩子?
自己不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男人嗎?
秦小滿連忙抓住杜衡的手,解釋道:“剛成親那會兒問過。你忘記了?!”
杜衡恍然大悟,隨之又鬆了口氣,嚇他一跳。
“麻煩秋月姑娘了。”
秋月見著兩口子一起來的,而且也成親那麼久了,想來也不是開玩笑,便道:“我沒有給人看過診,你真要我給你看嗎?”
“診個脈而已,又少不了一塊肉。”
“行吧。”
眼見人答應,小滿趕緊跟著秋月進去,杜衡就在門口等著。
冬風吹著院子裡有點冷,杜衡搓了搓手,他心裡焦急並不覺得冷,但還是找了點事情來緩解心中的期待。
不一會兒小滿就出來了,沒等他開口,小滿先道:“得了,老母雞也白宰了。”
看著像是耷拉起耳朵的兔子,他上前牽住他,雖知了結果,還是問了句:“沒有嗎?”
秦小滿失望的搖了搖頭:“換季天冷貪睡是常態而已。”
杜衡也微微有點希望落空的情緒,不過見著小滿這樣,他還是寬慰道:“孩子以後總會有的,沒事兒,又不急這一時半刻的。”
秦小滿抱住了他的胳膊,靠在他手臂上歎了口氣:“回家吧。”
雖是空歡喜一場,但杜衡還是做了好吃的給小滿,孩子要緊,可夫郎更要緊,入冬小滿身體有些虛弱是實打實的,家裡又不是窮的不能吃肉,身子差了就當得補,省著那些銀錢身體出毛病了不值當。
於是夜裡他炒了雞雜下飯,次日又用最鮮嫩的蘿卜菜煮了血旺湯,這兩日也不讓小滿出去翻地乾重活兒。
哥兒的氣色肉眼可見的好了不少。
集縣的時候杜衡和秦小滿一塊兒去了趟縣城裡,預備賣幾根冬筍,再扯布做兩身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