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2 / 2)

趙娘子嗤了一聲:“嗨喲,現下考個童生瞧你們就上趕著巴結了啊,人家還不一定瞧得上咱們這些人咧。這中了童生咋的連席麵兒都不擺,這不就是明擺著不想跟鄉親們撇清嘛。”

村民聽這話心裡也微有點不舒坦,按道理考上了童生還是這麼好的成績,應當會擺席麵兒昭告一番,可這些天了秦家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雖說也不一定能指著人家乾啥,可畢竟是自己村子的人,要真考上了點就瞧不起村裡人了,多少也讓大夥兒心寒。

“我們家擺不擺席麵兒跟趙娘子沒半毛錢乾係吧,就是辦了也不請你,怎的還這麼著急想幫我們家張羅啊?你要是想擺這席麵兒也叫你們家趙杞考個功名出來唄,到時候擺個三天三夜正好。”

一道聲音插進來,大夥兒下意識都屏住了氣,抬頭看見挺著個大肚子的秦小滿提著把鋤頭出來。

懷著孩子下地在村裡並不奇怪,不下地反倒是顯得有些矯氣,先時小滿養身體的時候村裡也沒少說,不過而下人家裡都招攬到了雇農,就跟家裡進了一批不花錢的仆人一般,這當頭竟然還來下地。

趙娘子見著說人長短當即被抓住,臉皮再厚實也有點掛不住臉,不過到底是塊老薑,不會像秦小滿乾姑姑那麼窘迫。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張口閉口還提我們家杞子,怎的,還掛記在心頭呢?”

秦小滿挑了個白眼:“撒泡尿照照吧,你家那寶貝兒子躺屋裡那麼久,不提起我還當村裡沒了這口人。”

兩頭都罵的難聽,村民們想勸又不好勸的。

“呸!彆以為你家的考了個童生就多了不得了,可勁兒的顯擺吧,再顯擺也就隻是個......”

“吵吵什麼呢。”

趙娘子正想無奈一般開罵,村裡主道上傳來聲音,大夥兒見著是駕著板車的秦雄。

“小滿,家裡雇農的事情辦妥了?”

秦雄挑起眼皮看了一眼遠處正在滿哥兒地裡忙活的雇農,臉微有點生,村裡的人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

秦小滿正和趙家的婆娘掐架,一下子被秦雄打斷,他癟了癟嘴。

若是自己繼續罵咧,秦雄肯定見著杜衡要告狀,少不得又要挨訓斥。

杜衡脾氣很好,人也溫和,按道理他這種連秦雄這般暴脾氣都不怕的,根本不會怵杜衡。

隻是這人會吃飯的時候說他,睡覺的時候也說,磨人的很,簡直比揍他還麻煩。

秦小滿憋下氣:“好了。”

秦雄應了一聲:“你堂叔讓我帶個信兒回來,杜衡要是把家裡的事情處理完了就去縣城裡找他一趟。”

秦小滿聞言揚起眉毛:“堂叔尋他有事?”

“許是他讀書的事情吧,也沒同我細說,先前不是說學政還誇獎了杜衡嘛,叫他去縣城裡吃頓飯認認人也不一定。”

秦小滿一聽這話,登時就像虎子翹起了尾巴一樣:“噢,那好啊,這兩日得空了我就叫他去。”

村民不是聾子,說的這麼大聲誰能聽不見。

“那我先回去了啊,你挺著個大肚子少在外頭到處跑,待會兒杜衡又該著急了。”

“他在地裡,我給他送鋤頭去。”

秦雄應了一聲,架著車走了。

雖是沒有替著秦小滿掐架,但是幾句話下來卻被罵人十句還厲害。

村民登時就殷勤了,這當兒不單是縣衙裡做主簿的秦知閆都看重著杜衡,要喊他去吃飯,甚至連學政大人都誇獎過杜衡,這臉麵上的光都要比三月的太陽還耀眼。

學政是什麼人,雖是專管讀書人的事兒,但麵子大,官位高,品階可是在縣令大人還要上頭的人物。

“滿哥兒,你們家杜衡可真有本事,沒想到學政大人也這麼賞識。”

秦小滿心裡暗爽,他二叔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簡直是一針見血。

“學政大人惜才,對讀書人都不錯,也隻是被誇獎了一句而已,算不得什麼的。畢竟隻是個連趙娘子都瞧不起的童生。”

趙家娘子臉青一陣紅一陣,宛如當眾被人甩了一巴掌。

都說連學政都誇獎杜衡了,她一個村婦反倒是說杜衡不是,時下還怎麼跟人家鬥嘴,怕是叫人以為她覺得自己比學政大人還了不得了。

她沒再開口,狠狠鏟了幾根地裡的野草。

秦小滿誌得意滿,翹著尾巴去找杜衡了。

“娘以後再彆跟村裡的鄉親說人秦家的不是了,以前有過節說道幾句就罷了,合該過去。現在人一腳都踏進了半個鄉紳,您再到處說人家不是太得罪人了。”

趙娘子回家去自己那兒媳婦便說道起她來,她心裡本來就不痛快,覺得輸了秦小滿一頭.

村裡的人一貫會見風使舵,眼見著杜衡考上了童生就想著巴結人家開始說好話,背地裡還議論說秦小滿幸好沒有嫁到他們趙家,不然哪裡有眼下這種福氣,是去世的爹保佑沒進無福之人的家門。

旁人說這些就算了,回家屋裡人還念叨,她哪裡還聽得兒媳婦說這話。

“你誰家的媳婦,這麼同我說話,小孩兒家家曉得什麼。怎麼著,那秦小滿跟杜衡還敢合計起來整我不是,他還沒那權利和本事!”

這回沒等鄭彩娥開口,屋裡的趙杞出來:“先時秋收娘跟裡正嚼舌根,方才裡正來家裡做今年春耕的登記,原本規定的秋收糧食產量最低要求都往上提了兩石的量。前些年一直都沒提過這事兒,現在變了,那不是裡正偏幫著秦家了嘛。”農戶除卻要把每年糧產繳納給朝廷三成,但並非單單是你今年收多少,按照總量繳納三成就行。

總有懶漢不好生對待耕種,為此秋收之時糧食產量不高。

農戶產量低,朝廷收到的糧食就少,朝廷支出眾多,自然是會想法子管控老百姓不老實耕種的問題。

於是律令一下,要求按照每年耕種的土地,旱地和肥地簡單評估,有一個糧產的最低限度。

就好比說一畝肥地尋常可以產兩石糧食,當年沒有什麼大的普遍性災害,如此繳納糧產的時候,這畝地就得至少產糧一石半才合格。

倘若沒有秋收的時候沒有達到最低限度,那麼就得再繳納了三成糧產以後,差多少到最低限度,就得自行補齊最低限度的糧繳納給朝廷。

朝廷條令是如此,但具體實施還是看地方上,具有一定的彈性。

裡正會根據各戶人家的具體情況來安排。

以前趙家還算老實,裡正對其印象不錯,即使趙家每年的糧產多,可以向上提高一些最低限度,但裡正一直給趙家人情,不曾提高限度。

而今年來登記時,在先前的基礎上提了兩石的糧。

“什麼!”

趙娘子心裡咯噔一聲,她沒想到裡正竟然會突然給他們家升高限度,兩石糧食可是一畝肥地的產量,雖說按照平素家裡的產量要完成問題不大,可有一條線勒著,稍有不慎就滑到脖子上,心裡總歸是惴惴的。

哪裡能有以前鬆快。

“裡正也忒沒良心了些!昔年我們趙家可沒少好好配合他辦事!我找他理論去!”

“娘,裡正一直都是依例辦事,以前沒有提高那是給了咱們情麵,您現在要是再去鬨事,那恐怕是一點情麵都沒了,以後更沒好日子過。”

趙杞勸住了自己老娘。

“我算是瞧出來了,這田灣村裡的都是些趨炎附勢的主兒!”

趙杞擺了擺頭,又何止是村裡,這天底下哪裡不是如此。

若非如此,怎又還會有人擠破了腦袋,傾家蕩產都想考個功名在身上?

“杞子,你,你打今兒起也讀書!娘讓你讀書!那杜衡忙著料理田地都還能考個第一出來,你以後再不下地,全心在家裡讀書,不信還考不出個功名來!”

趙杞聽聞這話一下子夾緊了腿,自己是不是讀書的料子自己心裡還是有數,字都不能全數認清,他怎考的出來什麼功名。

“娘,您可彆氣糊塗了。我,我可讀不來什麼書。咱家裡以前的日子不也好好的嘛,隻要你以後不在村子裡嚼舌根去得罪秦家,還是跟以前沒什麼差彆的。”

趙娘子見自己向來聽話的兒子都學會駁她麵子了,更是生氣,破口大罵:“以前那秦小滿是要嫁你的,現在撿了個瘸子回來還考中了童生,你臉上不臊得慌啊?就沒有一點爭的骨氣!”

趙杞先時心裡是很不平的,但自打在廟會上想整杜衡不成反挨了一通打,在床上躺了兩個月,心思倒是端正了不少。

要緊是痛在身上長了記性,現在可再沒心性兒跟人爭什麼了。

媳婦兒待他好,一直又寬慰勸著他,現在小滿過的也不錯,孩子都有了,兩廂也該各自過好日子。

他覺得他媳婦兒說的也沒錯,就是他娘生性要強,一直還耿耿於懷。

眼見趙杞不說話,趙娘子瞪眼看向鄭彩娥:“就是你把我兒子教成這樣的!現在都不孝敬長輩了!”

“娘,杞子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我就算真教他,要是不對的,他心裡就沒數嘛。”鄭彩娥提起背簍甩在背上,沒功夫跟她這婆婆拉扯:“下地去了,不緊著耕種今年怕是還要自己補貼糧食進去。”

趙杞頂了回嘴,隻怕留在家裡又挨他娘訓斥,連忙也拿起鋤頭跟著鄭彩娥出去。

看著自己兒子跟在鄭彩娥的屁股後頭,趙娘子氣的腦子發昏,這家裡越發是鄭彩娥在做主了。

兒子聽她的不說,連自己丈夫也越來越向著鄭彩娥,反倒是她說話是越來越沒人聽。

真是小看了鄭彩娥,沒想到是個這麼厲害的主兒。

雖然有些不想承認,但多少她都有點後悔給兒子找這麼個媳婦,當初要是讓秦小滿進門,怕是也比這個好拿捏一點,至少她說什麼外頭的人會更向著他一些。

秦小滿有什麼直來直往,也不像家裡這個會邀買人心。

她煩悶的要死,糧產的事情也是讓她心絞痛,冷靜下來,裡正的警醒也讓她心裡暗暗打了個寒顫。

經此一事,她心裡再不甘也不敢如何了,再橫說到底也隻是個農婦,隻靠著潑辣不講理一張嘴厲害。

然則家裡隻有幾畝地值得炫耀,沒做官兒的也沒經營生意,這手頭有點子權利的動動手指就讓她喘不過氣來,若真被算計來,他們家如何頂的住。

村裡倒是安生了些日子。

過了幾日,家裡的農田灑下穀種後,杜衡閒了下來,他收拾了一番,依言去了一趟縣城的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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