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聽了這話笑眯眯的抱著承意小娃親了親:“爹爹要是多攻考幾年,可要花光你的零嘴錢。”
承意小娃咿咿呀呀,九個月了已經會開始跟著父母說些很簡單的詞出來:“喋喋,爹碟.....”
睜圓了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像真在跟杜衡對話一般,高興了又攥著肉拳頭啃的歡實。
“對,爹爹,還要喊小爹。”
“小碟......”
杜衡高興的又親了親孩子,他抱著肉啾啾的小家夥教他說話,覺得可比讀書寫文章要舒暢的多。
臨考的這些日子,唯有逗孩子這一項樂趣了。
“好了,你快來看一眼,準備的東西可都齊備了?”
秦小滿上前去把孩子抱了過來,杜衡翻看了書箱,慣用的筆墨紙硯自是少不得,除卻幾樣考試的用具,此次還預備了被褥枕頭以及乾糧。
院試畢竟不同於縣試和府試,雖隻考兩場,耗時也不過兩日時間,但一旦錄用成為秀才便是鄉紳之列,考試自是嚴格的多,不似前頭的兩考一日考畢後能出考場,次日再入。
院試進了考場以後便上了鎖,待到考試結束方可出。
兩日一夜,吃喝拉撒一應皆在號房,四月天裡冷熱無狀,褥子還得帶一床厚實的,若是在考場上病寒了,那此次考試幾乎也就作廢。
雖說院試兩年就有一考,可畢竟不是年年都能來,年少等得,年長的一批讀書人是考一次就長兩歲,又有多少光景靜待蹉跎。
考前好幾日,秦知閆曉得杜衡此次要下場,一早就讓秦之楓帶信兒給他。
考前一日到秦家去住,就彆在外頭住客棧了,翌日一早家裡派了馬車送他到考場門口,諸事也都便捷。
盛情難卻,杜衡便應了下來。
在自家裡把應考的東西準備好後,杜衡便去了秦知閆家中借宿一宿。
翌日四更天時,杜衡便乘坐著秦家派出的馬車,早早的到了考場外頭。
杜衡方才提著書箱下車,送他前來的小廝幫忙抱著被褥往裡走,就聽見候在考場外的考生一陣騷動。
旋即一個涕泗橫流的中年人被衙差拽著往外走,另又四名書生哭喊著冤枉,言語間指責著方才被拖走的人。
“院試何等嚴苛之事,竟意圖舞弊其間,這是讀書人之恥,亦是想打本官的臉!”
杜衡聽到訓斥聲,微微仰頭,這才發現知縣大人今日竟然也來了。
昨兒夜裡在秦知閆府上,倒是聽他說學政大人前去秋陽縣主持院試一事了。近些年來秋陽縣屢出科考舞弊之事,事情還鬨到了知府大人手上,為此今年特地派了學政大人前去督查縣令。
學政大人前去之時本落腳在本縣,臨走前勢必交待了本縣知縣一通,要嚴格主持院試。
再者就算是學政不曾多說什麼,那秋陽縣與落霞縣乃是鄰縣,無疑是在給本縣縣令敲警鐘,他自是事必躬親,好好把著關。
這知縣一坐鎮,沒想到牛鬼蛇神的就被揪了出來。
杜衡沒撞見方才的好戲,隻聽先來的考生道,原是恰才被抓的考生已年近不惑,可遲遲未曾考中秀才,此次鋌而走險竟然在竹筆杆子裡藏了紙條,在知縣的火眼金睛下被抓住。
他被扣住也就罷了,一把年紀了未好好把書讀透,倒是將心思放在了歪門邪道上合該受到處罰,否則對那些刻苦讀書之人也太不公平,反倒是還連累了與之互結為保的其餘四名書生。
此般考試需得無名考生結保,一人犯事,結保連坐。
那書生是徹底斷送了前程,先時考中的童生自也保不住,隻是連坐的四人被害,今年也無緣院試了。
微有人性化的是以後還有機會,不過往後那名害群之馬怕是與之結下了仇怨。
杜衡搖了搖頭,一時間在場的考生心裡都惴惴的,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也就罷了,隻怕互結之人心思不正害了自己。
好在是杜衡結保的幾人都是白榕書院的人,倒不是說白榕書院的學生人品就要好些,但都是課室相識之人,舞弊的代價夫子已經三令五申,諸人都曉得連累了旁人的代價有時是比自己毀了前程還要緊。
場上出了舞弊之人,此後的查檢也越發的嚴
格起來,杜衡的竹竿毛筆也被削了頂端檢查,被褥也像是大太陽的日子從屋裡拿來反複敲打翻檢曬去黴氣一般。
弄臟弄破也沒人敢說一句什麼。
總之折騰著進場以後,又在門口唱保,尋到自己的號房時,天已經大亮。
臨開考的時間也不多了。
杜衡把被褥丟在那張窄小的得曲著腿睡的板床上,先擺開了自己的考試用具,倒黴的是帶的那點乾糧。
原做的是餅,查檢的時候怕裡頭“保藏禍心”,也是被戳的稀巴爛,又匆匆的丟給他檢查下一個。
外頭忙慌慌的,杜衡草草包了一下乾糧就趕著進來,現下打開書箱發現已經散落了一箱子。
好在是沒黏在紙上,否則寫著文章都是一鼻子的麵餅味。
不得時間多做整理,很快幾聲梆子敲響,一名監考便舉著題牌昂首闊步從號房外的道上緩緩行過,身後還跟著兩名巡考,眼睛像半空的獵鷹一般巡視著兩方號房的考生。
一陣拿紙研磨聲響起,杜衡也趕緊把考題抄在了紙上。
此次題目是一舉三道,分彆都是一句簡單的書句,擇選於素日讀的四書五經之中。
得題以後,不等思考作答,旋即下一帖詩題目又以同樣的方式放出。
考生自又迅速錄下。
往後又是梆子聲響,這是告知考生題目就這些了。
抄完題目杜衡鬆了口氣,後世考試題目都是在自己卷子上,先前兩場考試也不是這般形勢,這不得不讓他覺得院試果然要更嚴格正規的多。
看題這一個流程,頗有點像考聽力一般,有些題一旦錯過就不在~
不過此下不是考聽力,考的是視力。
而後的時間裡他便能慢慢琢磨考題了,先打一遍草稿,文章落成以後再謄抄在考卷上,屆時便能交出一篇書麵整潔的卷子。
四月的清風之中,貢院裡飄來春花青草的味道。
有人覺得花香芬芳一派,緩解了許多考試的焦愁;有人則覺得帶著倒春寒的風冷的膝蓋發痛,像一盆數九寒冬的水從頭頂潑下,澆滅了又一年熱血赴考的心。
秦小滿在自家書坊的櫃台前翹首一望,看著縣裡貢院的方向,心裡不上不下的。
而今再不是新婚夫妻,自不似當年童考時那般難舍難分,但這兩日不得見,又在那窄小憋氣的龜殼之中考試。
這兩日天公作美,倒是晴朗,白日暖和天色好,可入夜風習習吹在身上還是冷。
貢院裡又不得活動,隻一門心思的端坐答文,身子早就僵硬冷透了。
沒考上無妨,若是風寒一場,那才得不償失。
他整日守在鋪子裡心不在焉的,秦小竹過來晃了一圈,見他也不說話,曉得心裡掛記著杜衡,覺得有些無趣也沒再多說。
幾個讀書人進來買紙閒談道:“今年鄉試達到千人之數,五十取一左右,實乃是咂舌,不想小小一落霞縣便有如此之多的讀書應考之人;他時若我過了縣試與府試,不曉得院試又是何光景。”
“那今年院試人數可是比往年多了?”
秦小滿聽見書生們交談,提及院試的事情,不免也湊上去問了一句。
“可不是,聽聞此次鄉試進考場的有兩千人,上一回院試才一千五百餘名。每回錄用的人數也不過幾十人,說來聽著也不少,可在那號房之中一坐,幾十人之中取一,豈非一長排的考生之中隻有一個留下,算來也是十分殘酷。”
秦小滿張著嘴半天才合上。
怪不得他爹昔年多有才氣的一個人也都沒考上。
秦小滿曉得他相公頂的壓力大,琢磨著待會兒人出來了可要領著他下館子去好好吃一頓。
趕緊拿下這樁生意
,這不就有錢下館子了嗎:
“幾位郎君說的在理,科考不易,那可得提前刻苦學業,多買一遝紙回去好生練字寫文章,他時也好在諸人之中一舉奪名啊!”
“多謝夫郎美意。”
幾個讀書人方才結了賬出去,秦小滿偏頭看向一頭的秦小竹:“縣城裡哪個食肆的吃食味道好的?”
“西城角那間水瓦食肆的春盤正應時節,價格又實惠,素時裡人可多了。”
秦小滿琢磨了一番:“那可去嘗嘗。”
“你那麼摳,舍得要下食肆?”
秦小滿白了人一眼:“待會兒我要去貢院門口接杜衡出來,我們倆一塊兒去。”
秦小竹癟了癟嘴,忽而嘶了一聲:“我肚子好痛啊!”
秦小滿眉心一動,瞧著人方才還好好的:“你不是裝的吧?”
“誰裝了!是真疼!”
“啊?”秦小滿瞧了一眼人,趕緊過去:“你不是要生了吧!”
“你不是生過嗎?是不是要生了你不曉得?”
“那鐵定是要生了,快快,我去叫李開,趕緊回家!還得找產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