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2 / 2)

杜衡微微斂氣,原本是想以寒微家世打發了人前來結交的意思,倒是他失策了。

這招對鄉紳或許是好用,但對商戶來說則反之。

越是窮苦的讀書人商賈反倒更是喜歡,窮便拿錢解決,商賈最多的東西便是銀錢,比之有家業的讀書人,清貧書生可要好應付的多。

杜衡聽此話中有試探之意,想引著他說囊中羞澀罷了,屆時自是不必說就有東西送上門來。

“肖員外言之有理,不過小生習慣了鄉野寧靜,雖是進城讀書不便了些,卻也更能靜心讀書。”

這頭話未談完,忽而一道聲音介入:“杜衡,你來了。”

“堂叔。侄婿在此處碰見了肖員外說談了幾句。”

秦知閆應了一聲,笑而麵向肖富:“這是我侄婿。”

肖富自是不改又對著秦知閆一通馬屁,兩人說談了幾句後,秦知閆笑著道:“我這侄婿斯文,倒是難得

與肖員外談的來。”

他放低了些聲音:“知縣大人那頭想要幾個讀書人作陪,改日得空再一道吃茶,我先帶著我這侄婿過去,肖員外可勿見怪。”

“好,好。知縣大人難得出來一趟,自當是要咱們縣裡的才學之士相陪。”

杜衡拱手告辭,兩人走遠了後,杜衡同秦知閆道:“今日堂兄大喜,恭祝堂叔了。”

“一家人便不說這些場麵客氣話了,待會兒見了知縣大人機警些。”

杜衡微頓,他以為秦知閆方才隻是替他解圍,沒想到還真是知縣要見他。

到了正堂以後,杜衡一眼便見著高座上蓄著胡須的中年男子,寬臉狹目,麵上帶笑,似是心情不錯。

周遭已經有好幾個人陪著,其中有周舉人,還有幾個同樣上了年紀鄉紳模樣的男子,再有便是幾個年輕讀書人。

杜衡先時鄉試的時候見過知縣一麵,比起那日的嚴肅,今日瞧著倒是好相處的多。

正位上的中年男子看向來者,眼前一亮。雖也是在考試查檢之時見過杜衡的,隻是當日書生眾多,心中又有氣焰,他怎會仔細看一個前來應考的讀書人。

而今再見,就不再是混跡在人群之中平平讀書人一枚了,而是縣裡院試能拔得頭籌的才能之士。

他之所以眼前一亮,不光是杜衡才學可觀,實乃是相貌端方。

院試第三兩年就能見上一個,但這般眉目如墨的院試第三卻是十回院試也不一定能碰上一個。

落霞這等小地方對相貌看的少,說到底是個彈丸之地,老百姓都埋在幾個碎銀上,自是少有看這些皮相。

殊不知州府京城那些富庶繁華之地上,一副好相貌能有多少便捷好處。

他作為一縣之最,眼界自是比縣裡的都都寬廣。

且不說那些個家中富足,吃飽了附庸風雅的商戶愛好美人。

就拿讀書人最看重的做官來說,那過了殿試三甲榜中等官的貢生裡,就有因為相貌好而留在京中任職不必等官也不必外調的;亦或者是同等才學,因為相貌好過同人而排官先行排上的。

知縣看著杜衡甚是滿意,怪不得一個侄兒的上門女婿秦知閆還當獻寶一般帶出來,當真是有些緣由。

他笑眯眯道:“這便是杜衡了吧?不單是文章寫的漂亮,人也很是清俊。”

“回稟大人,這就是小人那侄婿。”秦知閆見頂頭上司對杜衡也是誇許有佳,心中很是愉悅,折身同杜衡道:“快快見過知縣大人。”

杜衡做了個見禮,而今他是秀才,自是不必跪知縣的,但禮數也要做全:“後生杜衡見過知縣大人,多謝大人誇讚。”

“今日大喜日子,不必拘著禮,你們都是本縣的鄉紳耆老。”知縣望向了幾個舉人,轉而又看去年輕書生:“青年才俊。往後縣裡的文育可都還要望著大家,今日難得在知閆家中一聚,當是輕鬆愉悅才是。”

諸人一道稱是。

知縣同杜衡招招手,一派長輩未有官威的慈愛模樣:“杜衡,快坐下。聽聞你堂叔要參加明年的秋闈,好孩子有誌氣,你少有出來走動,今兒可要同縣裡的諸位賢達耆老認認臉,學有不通之處當多請教。”

杜衡應聲道:“後生謹遵知縣大人教誨。”

“你們這些年輕人呐,讀書入榜不單單是自家自族的體麵,那也是我們落霞縣的門麵,本縣還需得你們發揚才是。”

“吾等定當刻苦讀書,不枉大人所望。”

幾個年輕讀書人恭敬回話。

知縣樂嗬嗬的,又同幾個鄉紳拉起些縣上讀書教育的事情來。

杜衡瞧著今兒作陪的年輕人都是縣府一些官吏的子孫,童生秀才的都有。

在場的鄉紳的話就有意

思了,一個是周舉人,一個是先時與杜衡過不去的孟懷善的堂叔,孟舉人。

另有兩個臉生的不識得,除此之外就是縣衙裡的教諭訓導,典史一類的小官吏了。

素日裡總端著一張馬臉的周舉人今日可謂和藹,說話周道客氣,同樣是在這間正堂之中,相比之前的盛氣淩人,兩幅麵孔實在是看得杜衡揚眉。

“杜衡好學肯讀,時有出入知閆家中,愚多有遇見,見他好讀也是欣慰,常問功課一二,皆是應答得當。”

“便是周舉人慧眼,杜衡今日有所建樹也是周舉人提點教導之功。”

“愚如何敢居功,終是知縣大人領導有方,縣裡方才俊輩出。”

杜衡方才抿了口茶,就聽見話頭又落在了他身上。

周舉人這老東西,素日裡多方瞧不起他們家,而下竟還好意思舔著臉拿他在知縣麵前討好。

倒是博了個關心教化、指導後生,讓縣裡增添有學讀書人的賢能來。

他臉上掛著笑,雖是不爽,但肯定也不能再這時候多嘴,說到底也是誇獎了他,讓他在知縣麵前留好印象,周舉子也跟著沾沾光而已。

這些個鄉紳,麵皮不比縣城的城牆薄。

不過他這朝借人誇耀,雖是也得了知縣的認可,卻是有些讓孟舉子臉有異色了。

孟懷善在書院的事情鬨的在讀書人中人儘皆知,又斷毀失信了他們家一樁小生意,而下知縣對杜衡青眼有加,孟舉子自然有些掛不住臉。

杜衡默著之際察言觀色,發覺那孟舉子自自己入堂以後就屢屢吃茶,幾乎都沒如何張口說話,隻是**之處捧說奉應了兩句。

“西北戰事初起,兵部同朝廷請囤軍糧,各府縣需得儘數上繳糧產。上頭重視此事,知府大人近期會下各縣巡收糧食,此乃一事,屆時知府大人前來必將還會巡查教諭各項事宜,還得各位相迎陪同才是。”

杜衡聽到話題從縣裡的教育又說到了上頭有巡查的事情,不免提起耳朵細聽。

在書院裡早有耳聞西北戰事吃緊,恐起戰事,沒想到終究還是打起了仗。

雖說西北距離他們府縣遙遠,戰火也燒不到此處,不過提及戰事百姓難免心中恐慌。

一處開戰,若是國庫空虛,到時候少不得四處征收糧食,更不濟還要增長賦稅,苦的究竟是老百姓。

話題無非是縣城裡科考,稅收等一係雜事,說到要緊的少,主要還是給知縣拍馬屁。

杜衡聽的寂寥。

在這頭陪了約莫是半個時辰,天色暗了下來,外頭鞭炮聲轟鳴,吉時到,新人來了。

知縣和一眾上賓可算是挪了窩,杜衡也總算得以脫身去觀禮。

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雖隻是末流,但成婚禮數上也比農戶人家講究的多,肉眼可見著抬搬著的嫁禮送進來。

聽聞內裡是一應的吃穿用具,什麼都有。

杜衡看了個熱鬨,觀了成親禮後吃了席麵兒,天色已經擦黑。

他和秦小滿便預備著回去了,往素就都沒在這裡留宿,今兒賓客雲集,有的是比他們遠的親眷需要住處,他們自是不會留下擠。

方才到門口,杜衡扶著秦小滿和小承意先上了馬車,忽而有人喚住了他。

“杜秀才且慢。”

杜衡回頭,竟然是孟舉人叫住了他。

他先同秦小滿說了一聲,這才過去。

“不知孟老爺尋後生所為何事?”

孟舉人乾乾一笑,隨後道:“鄉試放榜之時看了杜秀才的文章,落筆乾練,文風清正,果真是不枉知縣大人青睞。”

杜衡微微一笑,倒不是他有意倨傲,實在是近來這樣的話聽的太多了,他要誇早該在正堂上就誇,何故現在巴

巴兒喊著他私說一場:“孟老爺謬讚了,有話不妨直說。”

孟舉人這才道:“先時我那不成器的侄子與杜秀才起了齟齬,又擾了杜秀才的營生,實乃不善,我已重責於那不成器的東西,還望杜秀才海涵。”

杜衡眉心微動,倒是沒想到這孟舉人會前來告歉,他本便是長輩,又是舉子,而下能低下臉麵過來賠罪,倒是有些心。

這件事說來從始至終都是孟懷善在鬨事,先時給他的懲罰也已不小,其實他早就沒再耿耿於懷了。說到底孟舉子也隻是被侄子借了勢耍權而已,他又何故同一個鄉紳置氣。

“孟老爺言重了,那不過是書院同窗之間小鬨一場而已,並非什麼大事,孟老爺不必記掛在心上。”

“杜秀才當真是容人雅量之至,他時還請賞臉到敝寓吃茶。”

杜衡拱手:“若是有這番機會,自是求之不得。”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後,杜衡才回了馬車上。

“那是誰?”

“就是先時那個姓孟的鄉紳。”

秦小滿瞪大了眼睛,還沒張口就聽到杜衡說:“是來給他侄子告罪的。”

聽聞這話,秦小滿便又平歇了下去:“這是瞧著你得了臉,又趕著上來了。縣裡的這些個鄉紳,說著體麵,還真有些能耐,能屈能伸的。”

杜衡笑道:“農戶也好,鄉紳也罷,那還不都是人,要過日子端的起麵兒就要拉的下臉。你沒瞧著周老爺今兒也都還閉眼在知縣大人麵前對著我一頓猛誇呢,我聽著都害臊,虧得他上了年紀麵皮確是要厚實些。以後咱們要在縣城裡討日子過,少不得是要跟這些人打交道。”

“隻要皮麵上過得下去,用不著得罪人鬨的跟死對頭一般。”

秦小滿抱著承意,應聲:“我曉得。你讀書出息,咱們遲早是要搬到縣城裡來討日子的,以後這些人少不得會麵兒。”

杜衡捏了捏睡著了的小崽兒的臉,同小滿道:“知道你惦記著在縣裡也置辦下個小進院兒,我琢磨著好生搞搞營生,也能早些攢夠這錢。”

“你就把心思放在讀書上便成,家裡的鋪子我管的好著呢。你要是真中上個舉人,那家裡就鬆快的很了。”

杜衡笑道:“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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