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意很認真的點了點腦袋:“承意最聽話了。”
他張大嘴巴,啊嗚一口:“吃飯吃一大碗。”
杜衡和秦小滿都被小承意給逗笑了,抱著一人親了一口。
夜裡,杜衡攬著秦小滿,心裡的喜悅還未曾散卻。
“隻是我開年又得前去應考,此行少不得又是一兩個的月的光景,都不能在家裡好生照料你和孩子。”
秦小滿心裡卻放的寬,承意很乖巧聽話,帶著隻有貼人心窩的,用不著費心。
肚子裡這個還那麼小,就是杜衡會試結束了回來也還在肚子裡。
而今偌大的宅院,又那麼七八個人照料伺候著,日子已經比昔年在村子裡好的多了,全然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安心考試就是,我還照顧不了自己嘛。到時候幾個鋪子都給雇上人看著,我都不必費心前去守著,隻管在家裡養胎。”
杜衡輕笑了一聲:“倒是安排的很讓人放心,隻不過你那性子是會老實在家裡養胎的,我還能不曉得。”
“我又不是小孩兒了,還能爬樹躥河不成。”
杜衡摟著秦小滿的腰將人帶到了懷裡,圈著狠狠親了幾口,而下身體還不笨重能如此,等肚子大了他都不敢緊著他了。
兩人笑抱做一團。
家裡又添喜事一樁,近來杜衡讀書都更有精神氣了,白日更為賣力些,夜裡緊著陪秦小滿。
日子倒是好消磨,過的好生快。
晃眼進了臘月,書院十八一日便要休沐讓學生回家團聚過年節。
學生各有安排,屆時開年人也就再不能齊整了。
十二休沐之時,夜裡杜衡在書房聽見了雪粒子砸在
屋頂的聲音。
他放下手裡的課業,移步到窗前,溫黃的廊簷路燈下能看見從樹木上跳躍的雪粒,果真是下雪了。
杜衡伸手在炭火爐子前搓了搓修長的十指,這雪來的很恰當,若是再下的晚些隻怕是書院都休沐了。
屆時相約一場的師兄同窗們各回州府都城可就再難相會。
翌日一早,果然縣裡的屋頂街路都裹上了一層白絨毯,杜衡遣了家丁前去請人,自個兒和秦小滿一道去了一趟市場。
早市的菜肉都新鮮,雖說而今瓜果蔬菜的品種不多,但都是實打實的好菜。
杜衡選了羊肉,又是雞鴨,買了好些新鮮的菜回去。
方才把羊肉醃上,住的最近的穆惕便到了。
“瞧著我是趕了個早。”
“亭子裡爐子都升起來了,而今怕是都燒暖了,可算不得早。”
杜衡笑著迎了人進來。
不多時遊豁和他住的相近的祁晨遠一同到了。
幾人閒坐覺得乏味,竟是和杜衡一道在園子裡給羊腿上料,幾人挽著袖子竟是還做了回菜。
烤鴨進爐,羊腿迎雪烤製。
幾個人得閒一道圍坐在火爐前,飲著遊豁帶來的暖春茶。
亭外的雪紛紛揚揚,飲著暖茶,實在是一樁美事。
“原是詩茶賞雪,好不雅致,心中也是超脫凡塵。隻是杜衡你究竟是對那羊腿撒了什麼奇料,這飄出的味道實在是讓人留駐煙火之氣。”
遊豁苦笑:“我說便是那羽化登仙的得道之人嗅到這烤羊腿的味道,隻怕一切修行也得前功儘棄。”
祁晨遠郎也笑:“遊兄一貫是最會做比喻的。”
穆惕搖搖頭:“烤著羊腿乾喝茶,便是這極好的暖春茶吃著也是寡淡了。”
“如此便是我不周到了。”杜衡笑了一聲,去了廚房一趟。
很快回來時手上端了個盤子,內裡盛著幾塊新鮮的豬瘦肉。
隻見杜衡又挪上來了個燒的正旺的炭盆子,上頭架著塊鐵絲網,就那麼把豬肉徑直放在了上頭。
嗤的一聲,肉碰上那燒燙的鐵絲,發出喜人的聲音。
杜衡隻在烤肉上撒了點薄鹽和花椒粉,烤熟了就那麼分給幾人。
“精細慣了,幾位師兄也試試這鄉野粗俗的吃法。”
幾人探頭看著微有一點糊的烤肉,比起桌上盤中的精致的菜式肉食,這烤肉屬實是讓人有些不敢輕易下口。
倒是連豬下水都吃的進去的穆惕有些迫不及待的取了刀,從中切開了滋滋冒了一點油的烤肉。
原本以為肉質會很柴,沒想到竟然還冒著汁水,純正的果木炭烤鮮肉,鮮肉味道受到激發,未曾多加烹飪,賣相不儘人意,味道竟是出奇的可口。
他連連點頭:“妙!這叫什麼,粗獷的彆有風味。”
遊豁和祁晨遠見狀也不顧什麼賣相了,當即趁熱嘗了一塊。
“嗯~一股置身於叢林之中,獨自生火烤肉而食的感受油然而生,倒似像是做了一回獵戶一般。”
遊豁嘴上發表著評價,手卻又朝盤子伸去:“尚且還未做過獵戶,讓我再做一回好生體悟一番。”
幾人不由得都笑了起來。
嘗到了甜頭,也不顧什麼風雅不風雅了,幾人各自都開始霍霍盤子裡的鮮肉。
一番酣足,便也又閒說起來。
“我見著縣裡京兵增多,囤兵駐地一事當真辦的風風火火。隻是不曉得此次朝廷戰敗,對我們春闈是否會有影響。”
祁晨遠擦著嘴說道:“這些年當今陛下重視科考,大舉選用天下之才。會試所出貢生也再逐年增多,雖說對我們這些應考之人來說是好事一樁,隻不過也屢見弊
端。”
幾人熟識親厚才敢在此處說些朝廷之事,倒也是互通消息。
當今陛下光允帝做皇帝起便廣開言路,重視科考,而今的讀書人有諸多厚賞也是光允帝之功。
朝廷如此恩待讀書人,這些年確實是為朝廷招納了許多的才學之士。
隻不過廣擴錄用未有節製,讀書人也便越來越多,朝廷逐漸用不了這許多的人,導致了近幾年來考生上榜,進士出身卻無官可做的現象遍布。
六年前的進士,因為名在三甲而靠後,又未有親眷門路牽線,再兩袖清風家業單薄而不能打點,而今都還未曾排上官。
有些門路的被牽線送往朝廷六部下或者是州府上做見習,原本是三年考核一過就該轉正,但是因遲遲未有官位空閒出來,見習待轉正的都排了好些個。
便是那些個偏遠的小縣空出個職位來,也有的是人搶著去乾。
落霞縣天高皇帝遠,這頭的百姓讀書人隻知道春闈中榜光宗耀祖,卻是不曉得中了榜也有諸多門欄等著人。
這些年朝廷冗官冗吏越積越厲害,遲遲也未有整改。
看似太平,實則隻不過是薄薄一層紙在粉飾。
此次邊關迅速戰敗,無疑是給這層紙戳破了一個洞。
大家不免憂心,隻怕朝廷會因為這回的戰事而有大動作,風向會朝著武官一頭吹,屆時重心偏移於武,他們這些從文的讀書人想要出人頭地,那可就比先時要難得多了。
遊豁道:“朝廷這兩年並不安生,此次邊疆戰敗,隻怕再掀起大的波瀾。”
幾人都是官宦子弟,通達的消息自是比尋常讀書人多的多。
而今在此一聚,又幾年同窗關係親近,一道或明或暗的提點杜衡。
光允帝年輕之時開創了太平盛世,老百姓免受戰亂之苦,論誰都得說是個好皇帝。
勵精圖治四十餘載,手下育有六子,均已成年。
皇後所生嫡子早年之間已早早立為了太子,陛下教導有方,太子也是賢能之才。
但光允帝如今已經年老,身子既是諸多不適,且號令下策也遠不如年輕之時,而今冗官冗吏和戰敗便是見證,合該是早當頤養天年才是。
朝中也有公正不阿之人上諫皇帝退位讓賢,左右都是自己親選的嫡長子,當是未有任何不妥,也是為天下黎明著想。
然則皇帝非但未曾采納,反倒是暗暗將上諫之人調離原職。
皇帝遲遲在位不肯退賢,以至於原本安生的朝堂風波暗湧,諸皇子已經成年,且也並非是庸懦之輩,既見皇帝此番作為,難保不生出些旁的心思來。
朝中私底下拉幫結派各自為主不在少數。
他們幾個官宦之子倒是不愁做不了官,但凡是中榜做了進士,家裡自然有人脈能讓自家的孩子進入仕途。
然則他們憂心的是家裡被卷入黨爭之中,那可是輕則流放,重則滿門覆滅的大事。
再說杜衡,幾人則是怕他上榜以後,因是農耕出身未有人脈而遲遲排不到官做。
其實按照杜衡的品貌來說,倘真能金榜題名,有的是人瞧的上他有意於培養。
隻不過前提自是結為親好,而今是決計不可能了。
總而言之,此次春闈不如昔年安定,不論是風向,亦或者是朝廷易主,這些都將會對春闈有所影響。
至於說是好的影響,還是壞的影響,誰都沒有定論。
這場相聚,幾個同窗吃了頓合口珍饈,杜衡也得到了不少有用消息。
初雪一連下了三日。
幾人一聚後,書院也很快便休沐了。
落霞縣裡汙雪堆積,似是預示著牛馬車輪將駛過,一眾同窗依依惜彆,在年節氛圍之下,
竟還生出了離彆的傷愁來。
杜衡一個個的把交好的同窗師兄送走出城。
細細颯颯的冬風微雪下,馬車裡的人同杜衡揮手:
“不管他日如何,又在何方,杜衡,當是多多書信來往彆忘同窗之情!”
“一路平安。”杜衡也衝著那馬車揮手:“師兄,若是有緣再聚,再一道圍爐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