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喝雞湯的秦小滿拉了一下杜衡的衣角:“承意已經記在了秦家,澹策可以記在你名下的。”
“那未免麻煩了些,一家人何必弄兩家姓。你我百年之後承意和策澹兩個姓,你讓他們兄弟倆如何處,到時候徒惹些事端。”
秦小滿蹙起眉毛:“我隻是怕你心頭不痛快。”
“不妨事,就這麼定了。”
秦知閆道:“凡事你們兩口子商量好一致了意見才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得左了你們的意思。”
秦小滿:“那就依杜衡的吧。”
家裡添丁添福,偶時能聽見小奶娃的哭聲,不過是多了一個小家夥,宅子裡就好似熱鬨了好多一般。
不少人捎來禮品,都恭祝杜衡得了少爺,自是以為總算有了兒子杜衡高興,而今後繼總算是有人了,然則那些個彆有心思的人家也被斷了念想。
實則杜衡卻是沒想那麼多,隻是多了個崽他純純樂嗬,倒是無關兒子哥兒的。
小承意也不同他的小夥伴一道玩耍了,終日在宅子裡頭,拿著他小時候玩過的撥浪鼓逗二寶。
一家四口在一起過得也是恬淡平和。
秋收尾聲的時候,杜衡趁著好時節給二寶辦了個百日宴,也好是一場熱鬨。
次年初,適逢朝廷官員考校大選,激起了好大一場浪。
朝廷每年都對官員有考校,不過年年考校的較為鬆懈,隻要是任職當年手頭上分內公事兒辦理的未有大的過錯,一應都不會如何處罰。
倒是五年一回的大選才叫嚴格,先帝在時的後兩回大選已經進了高齡,對官員的考校也相對鬆弛,許多官員在任期間無功無過便可算是不錯的了,有些在任犯錯卻也隻做平調,以至於光允帝老年之時朝廷大走下坡路。
官員養成了混職惡習,雖是曉得新帝上任少不得燒把火,倒是有心想要做點東西出來大選之年能混個好些的職務,然則早些年已經懶怠成習,哪裡那般容易改正,前幾年又都未做起點什麼來,半年的光景也乾不出樣子。
不想新帝秉雷霆之勢而下,此次的大選遠比諸官員想象中要嚴苛的多。
朝廷冗官冗吏,新帝趁著此次大選狠狠的切了不少官員。
且不說京都朝堂上的那些官員,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考課自是不必說的嚴苛。
就談老百姓總容易接觸到的地方小官,皇帝亦嚴從地方人口、耕田、水利、獄訟、文化教育等各項內容考核嚴查。
凡是三項未曾達標者,從以前考課的無功無過淪為在任褻職,往年能混個平調的此次大選一律降任。
知府有貶降為通知通判的,知縣調動也極大,多有從富庶縣城調到貧縣的,也有知縣降任縣丞的,更甚有考課嚴重不佳的直接被罷免。
一眾官員見著發落,這才知曉新帝是何等鐵血手腕,再是哭喪在職之時未有掙紮一把。
譬如本縣的知縣大人,此次大選便從一縣之首降做了大縣的縣丞,官階徑直從正七品掉做了正八品。
像落霞縣這般小縣城並未設立縣丞一職,此職位處處受知縣壓一頭也就罷了,對於本縣知縣這般做慣了老大的,哪裡受得日日有頂頭上司壓著的日子。
隻可惜再如何失悔和惋惜現在也做不得任何改變。
朝廷此次的動作很大,裁剪了大批的官員,昔年待官的進士被新帝重新召用了起來。
曾經等官的三甲進士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而今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杜衡和秦之楓一道在酒樓吃茶時,也是閒談了一番。
現下是個茶館酒肆都在說此事。
新帝此番不顧朝官不滿而考課裁官,也不光是為了解決冗官冗吏,朝中不少官員昔年乃是太子和二皇子黨,此番大力清掃,有一部分便是朝中舊時太子和二皇子黨羽所去。
又立即安置上等官進士,這些進士待官多時,而今承蒙上恩總算是謀得一官半職來做,自是對新帝感恩戴德,如此成為新帝的人。
此番整頓,新帝是一舉多得。
秦之楓也是認同這個說法,他道:“隻是這地方官員也多有裁剪,屆時也當空出些職位來,待官的舉子趁著這股風想來也是能如進士一般等來個選官的機會了。”
杜衡應聲:“不錯。”
“是時你作何打算?”
杜衡聞言微頓,他自是知道秦之楓是問他倘若有了選官機會,自己要不要去參選。
“說來我還當真未曾想過此事。若是選官上任,那便不可再行科考。”
秦之楓點頭:“是矣。”
舉子可以做官,但通常來說做不得什麼大官,凡事倒也有特例,但舉子就做官的,通常都是會試屢次不中,最後斷了科考念想這才以舉子出身前去做官。
讀書人誰人不想以進士出身為官,且不說清正榮耀,更要緊的是起點更高,前途也更為敞亮。
為此尋常人都會覺著舉子出身的官員能力不濟,隻做得芝麻小官兒。
杜衡和秦之楓心裡也都有些迷惘,未有堅定的想法。
三月裡,收到考課結果的官員收整行裝要趕往任地赴任,落霞縣裡的新知縣不曉得何時才能到任,縣裡的鄉紳和小吏都在觀望。
倒是有消息說是臨府大縣的縣丞升遷至此的,能在如此大選之下升職,想來是個勤政愛民的官員,諸人倒是未有憂慮。
然則新任知縣還未曾到任,倒是州府上先來了文書。
“本縣凡舉人出身,年二十於四十間名聲能力出眾者,可至府城考校選官任職。再,陛下文武一視同仁,今規整重開武舉途徑,凡年輕力壯精於武者,皆數可參與武選。”
州府上的官差宣讀了文書之後,當即命人張貼於縣衙門口的告示欄上,以供縣裡的百姓傳達消息。
竟是叫杜衡與秦之楓說了個準,地方上的官位受裁剪已有空缺,而今州府要選人任職。
一時間縣裡鬨的沸沸揚揚,舉子都在感慶,進士得了出路,他們這些舉子也總算是等到了官位空缺。
心中有意向之人不少,也不管那文書上寫著什麼名聲能力,凡是滿足了硬性條件,比如舉子功名,年齡在二十到四十之間,四肢健全肢體完整者,都覺得自己是能參與的,摩拳擦掌的預備要趕往府城參與大選。
兩道文書下來,便是未曾猜中重開武舉,但也覺得新帝招納武才也是情理之中。
“你是如何想的?可要去府城參加選官?”
新令文書在縣裡傳的火熱,秦小滿自也是曉得了消息,他把二寶哄睡了放進搖籃小床上,不由得發問杜衡。
原本杜衡是不能前去選官的,舉子需得參加過三回春闈而不中後才能在朝廷留下記錄,以備官懸之時選官。
但新帝上位有新政令,如今隻要是舉子都可前去參選,不必提前在朝廷做下登記了。
自打去年春闈回來後,一直也在尋著合適的差事兒乾,結果卻並不順遂叫人頂了去,而下已經閒了得有一年光景了。
秦小滿倒不是催促杜衡要找事情乾,就是在家裡安安心心的讀點閒書,日子一樣過得不錯。
隻是說男子心懷抱負,年紀輕輕就閒散養老度日,未免也是消磨。
杜衡也簡單盤算了一通,眼下來了兩道文書,一道鼓勵舉子前去參與選官,一道又鼓勵青壯年投身武舉。
想來先時遊豁說的不錯,往後科舉會更加艱難,那日和秦之楓吃茶說談一番後他早就想好了。
有機會他都不想錯過,一應前去試試,多個機會多條出路,也不能把全副身家都給壓在科舉上。
朝廷波雲詭譎,誰知道往後還有什麼變故。
“我也還是打算前去碰碰運氣,長一番見識也是好的。”
“那你可想明白了,一旦選上官,那可就不能繼續科考了。”
杜衡笑了一聲:“而下不少年輕舉子也是如此瞻前顧後,隻是我看陛下這政令,對讀書人考課的如此嚴苛,想要選上官可沒那麼容易。你瞧著咱們縣衙裡選個小吏我也不是沒能去成。”
舉子選官先帝在時競爭就很激烈,更何況是現在,官位雖然多了,但政令變化,考課也更嚴格了,可不是前去參選事情就能成。
秦小滿氣鼓鼓道:“先前那哪裡是選吏,分明就是看誰送的銀錢更多。知縣也活該被貶降。”
“是矣,為此我想去府城參加選官,大選殺雞儆猴,想來此次選官也能更公正些。”
而下科舉之路勢必是不如昔年容易了,一旦有旁的機會,杜衡怎能不去嘗試。
倘若將來春闈過五關斬六將能高中,若能名次靠前自是可得新帝青睞,會做新政自己人來培養,隻是就眼下的政策來看,談何容易。
若是在三甲名次上,而今裁了許多能力不濟的官員,往後朝廷的官位不會那般緊湊,許三甲也能順利有官可做。
隻是三甲進士若家中未有通天之能,絕大多數也隻有外派地方上做個小官,前程一樣不如留京發展的進士。
杜衡看了文書,此次可選的官職有地方知縣,縣丞和教諭等職務,雖都是末流芝麻小官兒,但進士授官也不過是從七八品做起。
有能力的磨礪往上升,沒能力者一輩子也升不得兩階官級。
其實這做官也不完全是看學曆,進士出身固然是好,但這三年一回的春闈會試出來的才學之士,便是得意一時的一甲前三,而今在朝廷上混的開的也沒有兩個,乾到三四品的也是鳳毛麟角。
倒是不少要麼做了乘龍快婿,要麼當了駙馬爺,仕途已經一半擱置。
說到底讀書科考之時學的是理論,然則做官高低還得看實踐。
理論好的實踐能力不一定強。
自然了,家學淵源者另有神通,隻是像他們這般農耕供讀起來的人家若是在朝廷上,也隻有任人宰割廝殺的份兒,哪裡做的起什麼實事。
杜衡心裡原本就是更傾向於地方上做官,多一些乾實事的機會,少一點人情往來。
“你既下了決心,那便前去參選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