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春夏秋冬的衣裳,玩具,吃慣了的小花碗等一係物品就裝了四個箱籠。
杜衡和秦小滿的衣裳大套,一件頂小娃的四五件,又裝了六個箱籠。
除卻這些衣物,又還有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品,杜衡的書本筆墨……
外在此次到任上自帶的兩個仆役,兩個內屋伺候的奴婢,另就是易炎了。
奴仆東西不多,但是人數上不少,還是裝了兩個箱籠,唯獨是易炎,一個小包袱捆在背上就完工。
杜衡還感慨,到底還是獨身男子灑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行李也輕。
運行李的車套了三輛,外加一輛坐人的馬車。
隊伍拉的老長。
五月天亮的早,空氣格外清爽,天邊破了一層曦光,宅子外頭已經整頓完畢。
天色尚早,承意一早就被從床上扒拉了起來,穿衣洗臉吃早食,現在人都還迷迷糊糊著,歪倒在水芹菜的懷裡,強撐著黏糊的大眼睛看著叔公們。
倒是澹策精力旺盛,起的老早還在大人懷裡不安寧,好似也曉得家裡有什麼大事,新奇的左顧右盼。
“到了秋陽縣定要同家裡寫信。若是秋陽有事,用的著家裡的切勿顧忌定要來信,屆時家裡會儘可能想辦法。一路平安。”
“定然,這幾年外任,雖是任地離家算不得遠,但回來想必是沒有那麼多合適的時間。家宅一應還勞煩二叔和堂叔照應。”
“你們放心去便是,這頭定然會時常過來看看。”
又是一番告彆,秦小滿這才先行帶著兩個崽上了馬車,承意在車簾子前探出腦袋和外頭送行的人軟軟道:“叔公們再見。”
澹策看見承意如此,也揮舞著肉肉的胳膊。
秦知閆和秦雄等人看著兩個孩子心頭一軟,小孩子長得最是快,稍不留神就像春日山崗上的竹筍一般,拔節的老高。
此次一彆,就不知再是相見之時長多大了。
車軲轆碾過青石板街時,承意趴在秦小滿的胸口,雖是有些犯困,但小朋友心裡也悶悶的。
現在才四歲多一些,但他已經經曆過了兩次搬家。
第一次的時候還很小,尚且沒有太多感知和情緒,隻曉得車馬拉著他離開了有很多田野和鳥兒小動物的小家,搬進了大宅子裡。
這兩年在縣城裡長大了許多,又懂了很多的事情,在這裡吃好吃的,還交到了一起頑的小朋友.......
可現在又要到新的地方去生活,雖然爹爹說以後還要回來的,但他還是有些舍不得。
小爹告訴他,要是實在舍不得離開家裡的話,那就他和弟弟還有小爹一起留在縣城,隻有爹爹一個人去陌生的地方做官。
他也不舍得爹爹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還很久都不能回來。
能和爹爹小爹還有弟弟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秦小滿拍著小甜糕的背:“睡會兒覺吧。”
在杜衡懷裡動來動去的二寶看著哥哥抿著小嘴,他伸手握住了哥哥的手:“不哭。”
馬車方才駛出巷子拐角處,車隊後頭突然傳來大喊聲:“承意!”
“承意!”
澹策耳朵極好,聞聲趕忙踩著杜衡的腿爬到了車簾子邊,看到車隊後頭的人,立馬就疊起了眉頭。
承意也坐起了身子:“是誰啊?”
澹策凶巴巴:“壞人!”
“是雲奪嗎?”
每回雲奪來家裡找他頑,澹策就很不高興,會簡單說點話以後看著雲奪叫他去家裡頑就要說壞人。
他爬到車簾子邊,回頭一望,真的是雲奪。
雖是同齡人,但小胖墩兒長得比承意高了大半個頭,因為人圓滾滾的看著並不高。
夏天的時候他們躺在鋪地的涼席上看著窗外的天空,碧藍的天空上一團又一團的白雲很慢很慢的飄過,承意覺得雲奪就像天上的白雲一樣。
都是團團的,而且跑的慢。
但是今天雲奪跟在馬車後麵卻跑的非常快,他捧著個罐子,裡麵的水隨著扯開的步子不斷的在往外麵灑。
承意害怕他摔倒,連忙叫停了馬車。
小胖墩兒氣喘籲籲的可算是追上了,他站在車窗邊:“承意,這個送給你。”
承意看著雙手捧上來的陶罐,裡麵裝著兩條紅紅的小錦鯉,和之前在雲奪家裡水缸裡看見的一樣。
“謝謝。”
他小心的接了下來。
“承意,再見。”
小胖墩聲音小小的說了一聲。
“再見,雲奪。”
澹策在杜衡懷裡叫,催促著:“走,走,走啦!”
馬車車軸再次運轉後,小胖墩又大聲的說了三遍承意再見,直到馬車消失在了眼睛裡再也看不見。
.......
此去一路走官道,路麵倒是還算平整,天氣乾爽也好趕路,隻是怕孩子沒有經過長途跋涉,車也不敢趕的太快。
到了午時天氣炎熱怕孩子受不了,儘可能都會尋茶棚或者陰涼的地方歇息一番。
才出縣城的一日路上大抵都是見慣了的景色,沒什麼稀奇,倒是第二日路行遠了,眺望山巒起伏,崇山峻嶺讓人心情十分開闊。
杜衡帶著一家人在官道邊的茶棚上歇腳,也給牛馬喂喂草。
還有半日估摸就要進秋陽縣的地界了,杜衡吃著粗茶,越是靠近秋陽縣,心裡越也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來。
這些年對秋陽縣的了解其實不算多,但秋陽二字總也能落進耳朵裡。
昔年縣裡受災,大批老百姓賣兒賣女遠走他鄉討生活,科考之時,府城下的六個縣城中舉人數少有七八個,多則十餘,唯獨秋陽縣一枝獨秀獨五人中舉。
朝廷打仗,知府下巡,各縣城鉚足了勁兒把糧草攢齊,整治縣裡以應上查。又是秋陽縣糧草欠繳,受知府直言批評責備。
就是平頭老百姓聽說秋陽二字也都直搖頭,張嘴就要說一個貧字。
杜衡接任,無疑是接下了個燙手山芋。
家裡人也都喜憂參半。
這般赴任,不免杜衡想起曾經自己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那會兒毛頭小子初出茅廬,走進山區之時他心裡既有著雄心壯誌,見著土坯房和落後的麵貌,頓時又心生忐忑起來。
想要大展拳腳,又害怕能力有限,治理不好一方土地。
任職以後,他睡的晚起的早,奔忙於所管轄的鄉村各地,不敢有一絲停怠。
而今再度回頭望,竟然已經是上十年前的事情,他頗有些覺得像是上輩子的事。
時下他再次做起了官,接手的依然是個窮寒貧地,隻是心境卻已經不似往昔,平和了許多。
“你這是甚麼茶,入口澀嘴,簡直難以下咽!”
忽然一聲尖銳的聲音打斷了杜衡的思緒。
“夫郎,我們這路邊小茶棚做的都是小本生意,茶葉也次,隻是給趕路人提供個歇腳喂馬的地兒,味道自是比不得縣城的茶肆酒樓。”
“我瞧著你們這就是看此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仗著地勢用爛茶昧人錢財。”
秦小滿聽著這刁人的聲音覺得有些耳熟,不免也多看了一眼。
然則掃了一眼後頓時心情都差了不少。
“認識?”
杜衡看著人變了神色,不免疑惑。
“是壞叔叔。”
正在啃甜糕的承意聽到聲音也看了一眼,趕忙就躲到了杜衡懷裡。
“那人姓雲。”
秦小滿同杜衡簡單說了此人長嘴弄哭孩子的事。
杜衡聽聞凝起眉頭,摟著承意:“此人怎這般不知禮數,見其刁鑽麵孔,倒確是做的出這樣事情的人。”
秦小滿道:“罷了,咱們繼續趕路吧。孩子看了都不喜。”
杜衡點了點頭,抱著兩個孩子回了馬車上。
然則馬車才啟不過片刻,忽而有馬車追了上來,在他們的馬車前放慢了些步子,對麵掀開車簾:“不知尊駕的車馬隊伍可是前往秋陽縣?若是不妨同行一場,也能相互照應熱鬨。”
秦小滿聽到聲音按住了杜衡,他一甩車簾,探出頭去和雲青文對上:“你要跟我們一道?行啊,正好一路上我嘴皮子都要寡了。”
“竟然是你!”
雲青文看著這列車馬隊行李之多,前頭還有勇武的家丁開道,還以為是甚麼大戶人家,見到看出來的臉,頓覺晦氣。
“不是我你還想是誰?”
雲青文冷嗤了一聲:“好狗彆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