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1 / 2)

不過兩日,府衙外頭便出了告示,布告了此次縣衙吏員錄用者的名單。

雖是不如科考放榜前去看榜的人多,但還是有不少老百姓前去湊熱鬨瞧看兩眼,畢竟上頭出現的名字以後就要時常出入衙門了,老百姓辦事過手續等一應事宜說不準兒就要求上人。

比之科考放榜,這上頭的人倒是更與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

早上食肆沒甚麼生意,江豈知曉今日放告示,他雖心中早覺得沒了指望,但到底前去應招了,便是沒被錄用過來看一眼熱鬨也是好事。

旁的不說,回去把消息帶給爹娘鄉親也不錯。

此次縣衙裡一共招錄十四人,兩名主簿,四名六房乾員,還有六個衙差。

另外還有兩名專門服務知縣的聽差。

報名的時候職務出來,想應招哪個職務就得報哪個職務的名,為此就不會按照麵考成績的高低再進行分配。

江豈應考那日是頭一個進去麵的考,也就不曉得後頭的人麵考如何,但也曉得自是佼佼者眾多。

“怎可能!我怎可能沒中!”

“這怕是衙門裡弄錯了吧,怎可能不中!”

江豈還沒瞧見紅榜倒是先聽到了一道熟悉的嚷聲。

“選用無常,這位郎君也不必太傷懷了,縣太爺親選的總不至於出錯。”

“我可是秀才,哪有秀才應個縣衙主簿還不得上的道理,定然是縣衙裡弄錯了!”

江豈見著已經在榜下鬨開了的魏秀才,活像個粗俗地痞。既見他鬨事倒並不多稀奇,他在食肆裡來吃酒飯若是吃醉了十有**都會鬨,食肆的掌櫃見著他都頭疼卻又沒法子,他自是早已經司空見慣。

隻是聽其喧嚷的聲音心中也有些詫異,他竟然也沒中?

江豈不免有些暗愉,讓他總得意總顯擺自己有個秀才功名,又背靠著魏家一族在縣裡的人脈地位耀武揚威,不想竟也有吃癟碰壁的時候。

倘若真讓他在縣衙裡有了差事兒,往後還不得都拿鼻孔瞧人。

不過樂乎歸樂乎,他也很意外,魏佰有秀才功名也不中,那縣衙的錄用條件未免也太苛刻了些。

正直他出神之際,忽而有人圍了上來。

“江賬房,恭喜恭喜!往後可得對我們這些老麵孔多加照拂啊!”

“我便說江賬房年輕歸年輕,可是有本事,縣太爺惜才,必定不會叫明珠暗投。”

“江賬房,今日上我那兒吃酒去如何?”

隨著一聲恭維響起,接著便群起效仿,恭維祝賀聲愈發的多了起來。

江豈懵著被推到了布告下頭,紅紙黑字的錄榜上赫然落著他的名字。

他一下子腦袋暈眩,遲遲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上榜了?我被選中了主簿?!”

“那可不是嘛,上頭端端正正寫著你的名字咧!”

“他怎麼中得了?一個農戶泥腿子,又無半點功名在身上!縣太爺莫不是故意偏袒!”

魏佰見著被圍著恭維的江豈,心中更是氣憤,才被自己嘲諷過的一個小賬房竟然選上了主簿,這不是打他的臉是什麼!

曆來是驕橫慣了,魏佰嚷上了頭竟也不顧在縣衙外頭就罵到了知縣頭上。

話音剛落,恰巧路過的馬英幡聽聞此話怒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此辱罵知縣大人,實乃目無尊長!虧得還是讀書人,簡直不知禮數。來人,押去縣學讓儒師好生教導一二,沒得口無遮攔落到知縣大人耳朵裡叫大人不愉!”

魏佰還沒反應過來,隻見兩個衙差上來就把他給扣住了。

“你們竟然敢扣我,放開,我爹可是......”

沒等人話說完,嘴裡就被塞上了麻布,叫衙役拽著就走了。

見著被押走的魏佰,老百姓喜聞樂見的鼓起了巴掌。

翌日一早,杜衡到縣衙時,新錄用的十四人已經早早的過來報道了。

此時吏房正在給新來的吏員做分配和簡單的培訓。

杜衡背著手進去,聽了一二,間隙中道:“兩個主簿本官先領過去,衙門裡的規矩就由著吏房和禮房教,具體事宜本官安排便是。”

“是。”吏房典史連忙應咯一聲,衝著新人道:“江豈,鐘圓誌,跟著知縣大人去。”

一老一少隨之出了隊伍,江豈兩眼發光的看著杜衡,活像隻等著主人投喂的小灰狗。

兩人恭恭敬敬的給杜衡行了個禮。

杜衡當初選人的時候看中江豈心思活絡機靈,算術又快又準,像此般人就適合乾些靈巧活兒,跑腿做事,丈量測算等都好;而鐘圓誌則有些上了年紀,瞧著也一板一眼的,但為人踏實穩重,適合做些細心的活兒,像是錄記戶籍,過辦手續等事情就很合適。

現在既已經選上了人,他也便不吝對兩人誇獎,且言明了錄用兩人的緣由,也好叫兩人好好發揮自己的優勢長處。

另又簡單的說了些自己的規矩,又給兩人分配了活兒。

“小人定當謹慎周到辦事,不負大人賞識。”

杜衡應聲擺了擺手,叫兩人回了理政堂旁主簿辦事處先熟悉一二縣衙環境去。

江豈捧著懷裡的一疊冊卷,領了命一邊往外頭走一邊忍不住回頭去看已經垂下目光開始處理政務的杜衡。

他眼中嘴角藏不住笑。

他就曉得大人是賞識他才關切他的,要不然關切了彆人怎就沒有錄彆人去?

大人聲如清泉郎溪。

大人麵若月色暖玉。

他現在就要化作明月身旁的一顆星子,即便為大人做不到排憂解難,那也要時時縈繞,叫人看到了大人必定也會在身後再瞧見他的身影去。

兩人一間屋子的主簿辦事處,書案軒敞,周遭幾大書架的卷宗,一派書卷氣之地,叫他心裡舒坦的很。

這可比在食肆的櫃台前算賬好上不止一二分。

江豈心裡油然而生一股對杜衡的感激之情來,想要報效知縣大人的心越發的充盈。

縣衙拾騰完人事變動的事情,已經是七月中了。

午飯後天炎人乏,縣衙裡下衙的時辰早,午時休息的時間隻有半個時辰,吃了午食也就差不多該上衙了,想要午睡片刻時間多是不夠。

人大都昏昏沉沉的。

杜衡去了一趟縣學回來,前幾日馬英幡把魏佰扣到了縣學教育,對此一事他十分的讚賞。

倒不是因為他心眼兒小看魏佰暗罵了自己幾句,自己受到縣衙中人維護這種行為的愉悅,實乃是作為讀書人不知禮義廉恥,目無尊卑該被好生教化,否則頂著功名不對縣府做貢獻,反而以此囂張成為毒瘤,那讀書科考還有何意義。

縣裡針對此專門做了規矩,若是讀書人不自行約束自身,做好禮儀表率,受人檢舉或是被抓住,一經查證便送到縣學去再做教化,好好的臊臊這些讀書人的臉皮,否則也太過囂張了些。

一時間縣裡的風氣倒是好了不少。

“大人,新沏的茶。”

杜衡回來帶著一身的正午熱氣,提著筆正在出神,聽到聲音,他又把筆放在硯台上。

看見是江豈又端了茶來,他道:“這些事兒讓聽差乾就是。”

江豈道:“這當兒天正是人困乏的時候,不是小人有意告狀,瞧著聽差靠著廊柱都眯眼睡著了,小人也不忍喊醒了人,也不過是端盞子茶的功夫,小人送進來要也整好醒醒神。”

杜衡笑了一聲:“都說年輕人精力好,沒甚麼困勁兒,也便是說你這小子了。”

江豈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

杜衡捧起茶杯飲了一口,旋即又吐了一口濁氣出去。

“小人見大人從縣學回來後便隆眉不展,可是還有甚麼煩心事?”

杜衡道:“去了一趟縣學,我倒是又想起了家中幼子也當得尋教了,這都打聽了些日子,還沒尋著個合適的。”

他沒想到小哥兒姑娘的求個教導這麼難,也不曉得是秋陽縣太偏貧了還是什麼原因,他猶豫著要不要寫封信回去讓打聽一二,若是有合適的就是多花點銀錢請過來也不礙事,就是怕找不到人。

“大人可是要給承意小公子尋教?”

江豈年輕心思活絡,全心輔佐杜衡做事,他雖然沒來幾日時間,但是卻也留心打聽了頂頭上司的家事,即便不知全貌,可家裡有幾口人,哪些主子仆役的小事還是通透的。

杜衡次子還小,也隻有大公子到了能受教的年紀,若是男孩子要開蒙求學的話也不會說老師難尋,獨也隻有小哥兒姑娘家不好找學究。

知曉杜衡是讀書人,有心經營書香門第,這才要給哥兒也尋教。

江豈不免又自我陶醉起來,大人果真是慈父心腸,對待孩子一視同仁且又目光長遠,他怎的就這般好運氣跟隨了這麼個上司。

“大人莫要惱,秋陽縣裡少有人家給家中哥兒女子的請人專門教導,待著年歲大些了教幾個字能識就算是開明不錯的人家了。受學的哥兒女子本就鳳毛麟角,哪裡還能出來甚麼教人的學究,尋不到人也屬常事。”

江豈道:“小人見不得大人煩憂,也隻有將曉得的一些瑣碎事說與大人聽,倒是稈巧村有個人做的小公子的學究,還得看大人有沒有意。”

杜衡眉心微動:“是何許人?”

“早年間朝廷裡選後宮服侍的宮女兒,咱們縣裡幸也選上了幾個。幾個人隨著朝官一去就是幾十年,中間也都沒有音信傳回來,大夥兒還以為人隻怕是早沒了。去年先帝駕崩,後宮裡放出來了一批宮女兒老嬤嬤,沒想到咱們縣裡就回來了一個,姓湯,正巧就住在小人的隔壁村。”

“宮裡老嬤嬤放出來若是無人贍養一應都是要發還原籍的,那湯家原先好似也是個書香門第,後頭沒落了半道落戶到秋陽縣稈巧村的,在村子裡是個也就成了個小姓人家,當初送女去應選做宮女兒也是家中貧寒想多條出路,正巧湯嬤嬤識字就被朝廷選走了。”

常言道侯門深似海,又更何況是進了宮門。

相隔千裡之外,一去就再難曉得是生是死。

“昔年走出去的是少女,而今再回家鄉已然兩鬢斑白,人老珠黃也就罷了,傷懷的是湯家早已經絕戶。那嬤嬤既已回原籍也再無處可去,而下就在村子裡給人寫寫信賺點散碎銅板糊口。大人若是有意,小人願意跑一趟,想必比起給人寫信,老人家也更願意教授孩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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