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說灰漿,修造出來的建築倒很是堅固,十分耐用受人喜愛,隻是用材造價太高了些。
灰漿技術需得用上糯米漿和桃藤汁,秋陽縣並未廣播糯米,要用這些材料還得去彆地采買,成本自是不必說。
再來就是地磚,倒是美觀又耐躁,隻是多用於宮殿建造,哪裡能奢侈到修造官道。
一番盤算下來,也就隻有用石灰最合適了。
縣裡有石灰石場,常年供應煆燒石灰出來,屆時就用石灰、黃沙、碎磚混做三合土。
開年,杜衡便泡在鄉裡,一頭監工工房帶縣役修路,一邊帶著村民利用去年的胡麻枯餅肥田。
去年胡麻和棉花都賣了不錯的價錢而嘗到了甜頭,先前保守的農戶不少都買了胡麻與棉花種子在新開的土地上種植新作物,希望今年也能賺些錢,都不必縣裡在宣傳鼓勵種植胡麻棉花了。
據戶房的記錄,今年量地的時候,種胡麻與棉花的農戶比去年新增了一半。
待到秋收的時候,不管是胡麻還是棉花定然會比去年的產量以倍數增長,到時候商隊前來整好倒貨。
縣裡縣外都熱鬨,這當頭上麵的考課官到了秋陽縣。
地方上官員大變遷是五年一變,升降調任貶黜會依據五年來官員在地方上的作為進行變動,但京城那頭的官員大變遷卻是三年一變。
也就是說官員從地方上熬到京城,升遷考核的會比方上快不少。
這三年一考課,主要考課的還是京官,隻不過中央都有大動作,地方上自是也要陪著跑的。
此次考課在地方上雖是不及五年的大選嚴格,但是麵臨官員升遷調動,上頭還是十分重視,除卻州府的知府會親自下縣考課,京城裡還會另派官員從京城下來到地方上監考。
杜衡也不是頭一回接見考課了,也沒搞什麼大陣仗帶著鄉紳讀書人去縣城門口等見,不過禮數還得做全,他一早慣例的出城去看修築進程與春播,在半道上就能等見到進城來的隊伍。
“杜衡,有些日子不見你了!”
聽到乾員來報說能瞧見上頭來的隊伍了,杜衡忙從鄉裡出去等在官道上,騎著馬的人前來,老遠就同他招呼了一聲。
說話的正是知府齊開勝。
杜衡也不是頭一日與齊開勝打交道,倒是曉得他為人不錯,做官這些年也從不曾有過為難,不過此番熱絡還是頭一回。
“大人舟車勞頓了,還望不要怪罪,縣裡還在整路顛簸難行。”
“修道平路乃好事一樁,本官與翰林大人是聽聞縣裡在種植胡麻與棉花,這才特地棄馬車而改騎馬,以便於觀覽農桑之樂。”
杜衡連忙又同此次的監考翰林大人行了個禮。
“不必多禮。”
此次監考的翰林杜衡甚是眼生,先前是一麵不曾見過的,不過杜衡覺得人倒很是和善。
他原預備著帶上司先回縣衙休整,倒是不想考課官直接就讓他領著在縣裡逛逛。
所謂的逛並非純粹閒走,實則便是對各項做考察。
這兩年齊開勝雖不曾下縣到秋陽來,但是每年的縣考課他都能聽到杜衡在地方上的作為,心中是越來越賞識。
此次前來縣裡考課,實打實的見著縣城的變化,他更是欣慰。
巡看間,倒是沒等杜衡多嘴,齊開勝邊樂嗬嗬的指著哪些建設、土地是杜衡來了之後才搞的。
翰林大人頭回來縣裡,自是不曉得先前秋陽縣的光景,不如齊開勝對變化的深刻,但翻看了卷宗一一比對,又查了杜衡正任這兩年的田產、賦稅後,倒是頗為滿意。
“去年六爺下巡屯兵駐地歸京,同陛下斥了不少地方官員在任不作為,少有褒獎兩個地方官,秋陽縣倒是被六爺誇了一嘴,今來考課,正如王爺所言啊。”
正事辦完,王翰林也同齊開勝閒說了幾句。
“齊知府慧眼如炬、知人善任,地方上治理的好,想必是期滿就要回京了,屆時定然要常來府上吃茶才是。”
齊開勝笑嗬嗬道:“借王大人吉言了,他時若能回京任職,怎有不上門拜訪的道理。”
兩人說笑了幾句,這王翰林上了些年紀,趕路又巡縣考課身子已很是疲乏了,齊開勝也沒多做打擾,勸人歇息後就退了出去。
“杜衡,王翰林休息了。”
齊開勝出來就見著從廊子裡引著下人要去送茶水的杜衡,招了招手,把人喚了過來。
杜衡連忙跟了上去。
“這幾年在縣上你事情辦的很好。”
閉上門,齊開勝便沒有再吝嗇對杜衡的誇讚。
杜衡聽這話便曉得此次考課穩妥了,這幾年在縣裡沒少辦事,倘若是無冤無仇的,論誰來也說不出他的一句不好,為此他確實是不虛考課的。
但年輕人不可驕傲自滿,杜衡依舊畢恭畢敬道:“倘若沒有大人鼎力支持,領導有方,下官也是事事行難。”
齊開勝笑了笑:“你不必自謙,這幾年你的作為本官看得到,著實於讓本官刮目相看了。進士者常見而有治理才能者不常見,你年輕又有才能,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把秋陽縣這攤子梳理好,對你隻會有利而無害。”
“下官謹遵大人教誨。”
齊開勝擺手示意他不必虛禮,又道:“六爺下巡之時對你頗為賞識,倘若他日進京續職,你也能有所依傍。”
杜衡道:“進京任職乃為官者之期盼,下官自知才能有限,隻怕是辜負大人所望。”
“本官知你為難,自來仕途重出身,你是舉人功名任職,前朝之時舉子多任不得甚麼大官兒,頂破天了做個州府同知通判,可那是前朝了。”
齊開勝道:“前朝何其重視科考,讀書人遍地開花,舉子確實算不得甚麼好的出身。可而今陛下重塑了科舉,比之光會做花花文章的,更為看重務實能力之士,你切不可妄自菲薄。”
話畢,齊開勝壓低了聲音:“聞陛下有出京南巡的打算,雖不曾著手落實,倘若一旦南巡,那便是不少人的機遇。”
他沒說的太通透細致,點到即止,畢竟皇帝出京這等大事不可隨意外傳,稍有不慎便可引來殺身之禍。
“杜衡,你是聰明人,當是明白本官所言何意。”
杜衡聞此一言,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若非是有心提拔,他也斷不可能從齊開勝這裡得到這般消息。
他曉得齊開勝的任期將滿,想必是不會再繼續做這錦團府的知府了,想來憑借人脈於這些年的政績是有信心可以往上頭走了。
此番調任前,提拔一二他看重的,來時宦海浮沉,還有的是能碰上的機會。
杜衡既是感慨於齊開勝長遠的目光,又感恩他的賞識,不由得深深做了個禮。
“此次見了齊大人,不知再見又是何時咯。”
送考課的官員出城後,杜衡看著漸行漸遠的車馬,不由得也生出了一絲惆悵來。
這些年從田灣村到落霞縣,又從白榕書院結業,再來秋陽縣任職,一路上相識又彆離了太多的人。
親眷、故友、仇人,有的相識了一彆,彆後再有重逢糾葛,不停的聚散離合,未曾有過停歇。
所幸於如何變換,一直在他身邊的那個人始終如一,從不曾有過一刻的聚散。
三月花開正好,桃李輝映,杜衡旁若無人的握住了身旁人的手。
秦小滿本是想就著杜衡的感慨說一句到齊大人任職的地方任職不就能常常見著了,話沒出口,手背上暖意傳來,他不由得抬起眸子看了杜衡一眼。
“你今日當著下屬的麵拉我手不害臊了?”
“沒事,我臉皮長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