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50章(1 / 2)

鐵骨淩霄[古穿今] 寒菽 6295 字 8個月前

() 老太太溫聲細語地和晏白說話, 她有一雙比外表看上去年輕的眼睛, 安謐柔和,靜靜地望著晏白:“我也姓晏, 算起來,我們是同一個宗族的……”

晏白這時也遲鈍地認出來她是誰了, 他同父異母的小妹妹晏嬋, 滿頭青絲成了銀發,當年那個豆蔻年華的少女現在也已是垂垂老朽的老人。他記得自己在家時很討厭這兩個妹妹,現在再見到她,卻想不起當年的心情了, 甚至還有一絲懷念。瞧,這世上還有多一個人,記得他曾經活過一次。

“當年兵荒馬亂, 我匆匆忙忙出國,但是我大哥還在國內,他死後過了三年, 我才從彆人那裡聽說他過世的事情。他從軍戰死了。我大哥是個驕傲勇敢的人,雖然我們當年關係不大好, 我們總是吵架,唉。”

“後來好多年,我都沒辦法回國, 二十多年前我回來過一次,這才知道我大哥還有後人。他死後,老家商量著過繼了個遠親家的孩子, 給他捧靈摔盆,再後來也不知道這個孩子去了哪裡,我讓人回國找過好幾次,也沒找到過……”

晏白聽著,覺得有一點新鮮,這是從彆人的口裡聽自己死後的事,小胡雖然也知道一些,但小胡老糊塗了,東一句西一句,他也沒去仔細問過。

老奶奶說:“那天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又發現你和我大哥同名同姓,太巧了,我就想回國來見見你。”

晏白笑了下:“奶奶,你找錯人了吧?我爺爺奶奶是誰都很清楚。你大哥不是沒有留下血緣後人嗎?就算他有後人,也不會和他隻是名義上的父親長得一樣吧?”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爸在桌子下麵輕輕推了一下。

老奶奶也跟著笑,慢條斯理地說:“我知道,我早就查過了。我隻是……看到你,就會想起我大哥,所以很想回來見見你。他離家出走的時候,年紀和你差不多大。”

晏白還沒開口,他爸先殷勤地接話:“您這次回來儘興地玩吧,這麼多年城裡變化大,我讓我們家阿白陪你。”

這頓飯一直吃到晚上九點才散,晏白被他便宜老爸拉著說話:“你知道那是誰嗎?那老太太很有錢的。就因為你長得像她的故人,她就對你另眼相待,你還不好好表現一下?彆覺得這樣功利。等到以後你就知道爸爸是為了你好了。不管怎樣……你不是很喜歡陪老人家嗎?之前整天跑去養老院陪那個老兵,應該也能陪這個老太太吧?”

晏白“嗯”了一聲,他也想接觸下妹妹,看看能不能問到更多的事情。

他正在想著,他那便宜老爸忽然輕聲來了一句:“說不定她會認你當乾孫子。那好處可就大了。”

晏白:“那還是算了吧。”就算他和這個妹妹已經消弭了上輩子的恩怨,但讓他當孫子,還是免了。

夜裡,他回溯上輩子的往事,那是他最不想回憶起的內容,即使隻是想想,依然會覺得胸口刺痛。

他其實不怪母親,在那個年代,他們都沒有什麼選擇。

那是在春天,他趕回家,從未發現路程原來如此遙遠,為了省路費,他買了站票,一天一夜的火車,雙腳發麻,雇一輛驢車,再坐船,再搭牛車,然後才到鎮上。

他兩夜沒有閉眼,趕到家,剛踏進家門,就被綁了起來。據說身患重病的母親安然無恙地坐在大堂的太師椅上,冷冷地看著他,他被押著跪了下去,膝蓋磕在堅硬冰冷的石板上,明明仲春暖風和煦,他卻覺得刺骨的寒氣從地底鑽上來。那扇沉重厚實的門板緩緩闔上,一寸寸將光裁斷,唯留下漫長無聲的黑暗。

後來發生的事情一片混亂。

他兩天兩夜未進水糧,老宅裡外掛上了紅燈籠,纏上了紅綢,但他被關在一個狹窄的房間裡,窗戶被封死,他隻能透過窗紙,隱約瞧見外麵的紅光,偶爾有人經過,也如人偶一般,悄無聲息,並有人在笑。與其說是喜慶之色,不若說是血光之色,無形之中像有個異形生物,張開血盆大口,正在蠶食著他。

有人給他換上了新郎的喜服,捆著手腳,押上廳堂。他掙紮起來,三個人才把他按住,成親的紅綢用死結綁在他手上,他又一次跪下去,深深低著頭,他看見自己身旁那個女人從裙子下麵探出來的一雙腳,套在一雙精美的繡花鞋裡,正紅的底色,粉白的並蒂蓮,但裹出來的形狀卻是扭曲畸形的形狀。

他驀然想起父親曾嘲笑過他的話:“你若不服我給你的人選,到時你母親給你挑的就是些鄉下出身、沒念過書的小腳女人了。”

屋裡蕩漾著可怖的笑聲,媒婆在裝模作樣地假笑,鄉親們為了能蹭一頓喜宴而鼓掌,無知地孩童們在看熱鬨:“成親啦,成親啦,新郎新娘子拜堂成親啦。”

他的後頸叫人牢牢掐住,提起來又往下按,他一直目眥欲裂地睜著眼睛,瞪著身下的三寸石板,眼淚洇濕出一塊痕跡,嘴巴因為被人堵住,喉嚨底隻能發出啞啞吼聲,那些許聲響便如一塊石頭墜入深淵,被外麵如潮的笑聲和駭人的鞭炮聲瞬間淹沒。

他看到自己的新娘,臉抹得雪白,嘴唇塗得鮮紅,一動不動地坐在拔步床上,像是尊塑像。

他得以喝了這些天的第一口水,藥汁灌進他的口中,母親親自在旁監督,語氣並不嚴厲,她幽幽地說:“兒啊,世間男子都得有這一遭,我生你養你,你從小就乖,再乖這一次吧,讓我有個孫子,讓你父親有個嫡孫。生了以後,你想去哪就去哪,我就當你死了,再不管你了。”

他覺得惡心,惡心到嘔吐,胃在痙攣,五臟六腑都作痛起來,藥汁混著苦膽水被嘔出來。

母親說:“灌,繼續灌。吐出來就再灌一碗。”

他不知哪來的氣力,猶如回光返照,旁邊的人因為嘔吐物退縮了一下,他衝出了屋子,四麵都是人,沒有路,他好幾天沒吃飯沒睡好覺,腳下發飄,一切顯得那麼不真實,天地在不停地顛倒旋轉,隻有一處可去。

有人尖叫起來:“少爺跳井了!!”

他被撈上來以後,母親倒是不敢逼他了,但還是繼續關著他,逼他與自己的新娘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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