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揮手喝退的村長去找了被捂嘴拖走的刺頭,軟話硬話的壓下咬牙切齒的男人們。
村長怔怔的看著縮在牆角嗚嗚咽咽的守山狗,因諂媚獻笑而彎下的腰更加佝僂了。
他看著那燈火通明的本屬於他的院子,眼中的愁苦與驚懼慢慢的滿了起來。
這世道活著難,想要好好活著更難,作為一村之長想要帶著一幫子人在夾縫裡好好的活著更是難上加難。
小石鄉守著吳家鎮靠著青石山,鎮上有吳府山裡有妖鬼,這麼一個亂糟糟的世道,他們一幫子手無寸鐵的光頭泥腿子隻要能活還有什麼不能忍的嗎?
真要鬨騰,不用他這個村長開口就有人敢下狠手,再說了要真想做什麼一個個地裡刨食山上找肉的漢子還真能一點兒聲都鬨不出?
不過是損了麵皮,又想趁機裝模作樣鬨騰鬨騰多討幾角銀錢,真心或許有點兒,但都比不上自個兒和家裡的肚皮。
索性他當個惡人,全了人的臉麵,也免了小兩口的齷齪,這日子總得過下去不是。
況且……
村長眼裡的懼色更添幾分惶恐。
他這樣鄉野賤民的小人物頭頭,有時候比那些光鮮的老爺們要多見點東西。
他也是和野祀邪道打過交道的。
那些子個不當人的最愛往他們這等無權無勢的賤民裡撈血食。
雖血肉不豐,但隻要不碰上愛管閒事的能人,風險幾近於無,可不像那些大戶有門路又能追著咬。
上次守山狗大叫是從外邊路過了一個跛腳瞎眼老道,臭烘烘的衣衫襤褸討水喝,他好聲好氣的奉了吃食與程儀。
不久就聽說隔了一個村的大山村死了四個娃娃,丟了一對龍鳳胎。
唉,這次老狗怕成這樣,和吳府一起來的人隻會更凶,村裡人還是少去跟前晃蕩的好。
守山狗能退得了山裡妖鬼,卻嚇不了披人皮的畜牲啊!
吳府最近這又是通緝又是封山的,山腳下的人還沒撤又找了歪門邪道的野道士。
大張旗鼓又遮遮掩掩的可彆把小石鄉一村子的人都給填進去了……
老村長的背越發的彎了,他點了幾個人和兒子們一起巡村。
戒備的同時也攔著點想要湊近媚上和熱血上頭的村民,將兩邊人隔開是他能想到的最穩妥的保全法子。
縱使可能死的沒聲又窩囊,但在貴人眼裡什麼都不知道才有可能活的久……
瞪著一雙渾濁發黃的眼睛,身材矮小瘦弱的老村長攬著守山的大黑狗避開自家的屋子,按照慣例在太陽落山後又巡了一遍村。
在途中他又對幾戶不安分的人家上門反複警告,嘴尖牙利脖短腿粗的守山犬跟在身邊,沒誰會無視村長的警告。
村裡人有小心思是真的,村裡人信服老村長也是真的。
村民們是想扒上貴人多討點賞,但對於老村長反複告誡不允許的事他們也會認真遵守,並按著不想遵守的遵守。
守著一座有鬼的山,又時不時的路過一些歪門邪道,能在這麼一個環境裡安安穩穩活下來的人從來不是什麼頭鐵不聽勸的。
沉沉的夜色裡,老村長帶著幾個村裡的老人搬著東西進了祠堂,他們給祖宗燒了紙錢奉了香,一切供奉按清明祭祖的規格來。
雖然苦哈哈的窮村子也擺不了什麼好東西。
供了祖宗,一乾老頭又帶著另備一份的貢品下了祠堂的地下。
不大的空間裡擺著一方精致的神龕並幾個草編的蒲團。
神龕有些年頭,但花紋細致精巧的不像小村莊的產物。
村長帶頭上香跪拜,喃喃祈禱。
“青石娘娘慈悲,邪魔外道退卻。”
“青石娘娘慈悲,邪魔外道退卻。”
“青石娘娘慈悲,邪魔外道退卻。”
……
“青石娘娘慈悲,護我小石鄉平安。”
“青石娘娘慈悲,護我小石鄉平安。”
“青石娘娘慈悲,護我小石鄉平安。”
……
一行人拜了又拜求了又求,將帶來的一大捆香火都燃儘了方才罷休。
小小的地下室裡通風不及煙霧繚繞,大量燃燒的黃色草香氣味濃鬱的刺鼻。
老人們手腳麻利的收攏起燃儘的香灰,合著往常收集的香灰一起在村子裡撒了一圈細線。
輕飄飄的香灰順著漏鬥在地麵留下一道灰線,微風吹過聚而不散。
村民們自發的用正午暴曬過的陽土混著艾灰將灰線小心仔細的覆蓋住,動作輕緩的無一人踏到灰線之外。
老村長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但他不知道這次來的並不是他以為的旁門左道,而是真真正正隻剩個人樣的邪魔歪道。
但,小石鄉也是有幾分運道在的,或許真的是青石娘娘的庇佑吧。
……
夜色深深,好一通酒酣飯熱之後,邪術士們睨了一眼歪斜躺倒的吳府眾人麵色不屑。
一個個踩著擋路的醉鬼出了屋子,目色沉沉的打量著村後的山林。
“哼!什麼貨色,也配和我等稱兄道弟。”
“趙老何必動怒,進山後喂了寶貝便是,少幾個不長眼的廢物吳府還得多奉幾分禮金作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