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一鏟淺一鏟的揚著土,略帶濕氣的墓土並不算難挖,吳宏磨磨蹭蹭趙老也不催他。
趙老不催,心思各異的方錘和荀二更不會多嘴。
趙守仁找了塊石頭坐著,抬手把小鬼放出兩隻警戒又示意剩下的兩人找地方布置布置,就這麼一臉平靜的看著吳宏慢悠悠的挖著。
鬼嬰趙老有個聽起來很正氣的名字,也曾寫的一手端正有風骨的好字,還有個師父給他起的道號,是個長輩誇讚的良才美玉。
從什麼時候變了呢?他也說不出來,但從師父和厲鬼拚了個同歸於儘,他鬼使神差拿著鬼母的憑依帶走那一窩殘存的小鬼煉化驅使,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他續了胡子,啞了嗓子,字跡越來越潦草,把一窩子破破爛爛的小鬼重新養成了凶威赫赫的九子鬼嬰。
他讓人稱呼自己趙大師趙老,從來不提自己的名字,道上平輩的則叫他一聲趙九嬰。
至於那個清正守規的趙守仁早就和他的師父一起死在了九子鬼母的手裡。
從他未曾按照師父所托銷毀鬼母憑依滅殺九子鬼嬰起,世間便隻有趙九嬰而無趙守仁。
師父死於九子鬼母,而他如今就是掌控九子的‘鬼母’,他已經比師父更強,比任何一個同門同輩都強。
隻要拿到那可號令百鬼的鬼璽,他就可無懼鬼嬰反噬,他就是當代最強。
他這一輩子也算求仁得仁……嗎……?
趙老一揮手,方錘荀二兩人便一聲不吭的沒入林間,背影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被人盯著挖土的吳宏時間越長身形越僵硬,但趙老不說他就裝糊塗的磨蹭,人啊,死到臨頭總是有些僥幸心理,要是這幾個邪術士先被後邊奪命的給殺了,他或許就能活。
“吳管家,你往東偏偏,對,就是那,你挖上幾下。”趙老笑嗬嗬的指揮著吳宏挪了下位置,一點兒都沒有被人追殺的緊迫感與慌亂。
吳宏悶不吭聲的埋頭挖土,雖然每一鏟子都下的不深,但還是很快就在趙老圈定的位置挖出一塊破碎的墓碑。
“來,拍拍土,看看上邊寫的啥,讀出來聽聽。”趙老語氣輕快樂嗬。
吳宏拽著袖子把石頭上的浮土撲拉了兩下,甩甩袖子才慢吞吞的看向銘刻。
這塊墓碑看起來多災多難,被人推倒後又被打砸一通,缺口裂紋遍布,細碎的崩口讓墓碑上的文字有些缺胳膊少腿但也能辨認個大概。
“昊……氏…宗……海……誨……之墓……”
“是吳宗海,和吳老爺一輩的一個狠人。”趙老看起來對這裡埋得的人挺了解。
“哦。“吳宏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又拿起鏟子鏟一旁封頂的上墓土,誓有把整個封頂全部鏟出的架勢。
吳宏加快了手上的動作,趙老過分和藹的樣子讓他心裡發毛。
“說來也是可憐,他那一輩的兄弟都葬在祖墳裡,就他一個孤零零的埋在山上沒有祭祀無人惦念。”
“不過,吳家也算對他不薄,他的弟弟吳老爺給他修了墳立了碑還把孩子給偷偷養大了。”
“如今被自己的後人親手撅了墳,也算是因果報應。”趙老笑的更開心了。
他也沒想到這麼巧,鬼璽的下落居然在當年他給吳宗海選的墓地裡,那時他還叫趙守仁呢。
更沒預料到這領隊的吳宏和他還有血親關係,他還以為這趙宗海一脈早就死絕了呢。
這兒,當年還是個風水不錯的寶地呢,那趙老爺好一通跪求,還是他心生感觸,收了他的供奉偷偷給他指了個地方。
如今……
嘖嘖嘖,這裡可是個凶地喲,埋的人可得不了什麼好,說不準封的這麼嚴實的墓裡能養個屍出來。
鐺——!
吳宏一鏟子鏟到了封頂的青石上,麵色一片蒼白,眼神恍恍惚惚的看向趙老。
啊……?
這墳裡……是他祖宗……他是吳家少爺……
吳宏覺得一切都荒謬極了,在他生命的末路,有人跟他說他這個從吳家打手堆裡掙紮出來的下等人本該是吳家的少爺……
這墳裡埋得是吳老爺的哥哥,吳老太爺的長子,他的爺爺……
荒謬!真是荒謬啊——!
他怎麼就應該和那幾個錦衣玉食的本家大少爺是一樣的人了呢?
真是可笑極了!
這樣的笑話……這種消遣……真的是……可笑極了……
他一個幼年喪父,母親病重藥錢都湊不夠,賣身後卑躬屈膝多次瀕死,乾儘臟活累活的人,怎麼就是一樣的人了呢?
這種消遣人的話,一點兒都不好笑!
不愧是邪道妖人,他都臨死了,還想戲弄一番……
“吳宗海下葬前,我見過一麵,雖然形銷骨立,但你和他長得還是很像的,一看就是一家人。”
“要是吳家的老人見過你,定然是認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