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交加,閃電不斷,天色詭譎,風聲咆哮。
眼前,是這片山林中唯一的建築。
一間破廟。
廟宇不大,四四方方,簷邊微翹,黑瓦白牆。
四根腐朽的柱子支撐著頂上的骨架,牆皮脫落卷曲,瓦片也歪七扭八,正朝著下方滴答滴答落下渾濁的水珠。
正中擺放著香壇,那本應在其正前方立著的神像,卻是不見其蹤跡。
“這破廟,連菩薩都被哪個天殺的畜生背走了,真是晦氣!”
廟中,還盤坐兩位避雨人。
其中一人膀大腰圓,臉上一圈絡腮胡,濃眉大眼,身穿短褐,腰間掛著一柄鐵刀,煞是威武,明顯的練家子裝著。
方才的話語,正是此人對著麵前火堆後的一年輕書生在抱怨。
書生臉麵白淨,身形瘦削,身旁放著裝裹趕考雜物的箱籠。
“想來是某家村民遇到了詭異,卻又無甚辦法,請不來道家高人,隻得來請菩薩相助了。”
書生搖頭輕笑,取出裝著乾糧的油紙,拆出兩快巴掌大,邊緣烤得焦糊的餅子,慢條斯理地分潤了給那壯漢。
嘎吱!
正在此時,大門開了。
冗長的聲響隨著大門開闔而停止。
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也被關在了門外,依稀還能聽到些許動靜。
進來的,赫然是一位七八歲的小童。
這小童唇紅齒白,很是清秀。他身著紅衣,頭戴圓邊尖頂帽,腳下的黑色布鞋沾滿了泥濘,此時身上濕透,往下滴水。
“這大半夜的,怎會有小娃娃身穿紅衣到處晃蕩,莫非是邪祟不成?”
壯漢見到這紅衣小童,額頭皺紋堆疊到了一起,手刹那按在腰間刀柄之上。
隻見此人猛然起身,頭頂著房梁上耷拉下的布條,高約八尺,如同鐵塔一座。
鐘餘才進到這破廟,準備躲下暴雨,便見廟裡壯漢要對自己拔刀相向。
頓時麵容抽搐,不由得在心中感歎。
這些古代愚民,都是這樣莽撞的嗎?
隨即便連忙擺手道:“壯士莫要動手,我是活人。”
見那小童竟然開口,說話卻根本不似這個年齡之人的語氣,那壯漢頓時雙眼瞪得滾圓,仿若聽到了有人在陳述自己的罪證。
“呔,何方邪祟,如此不聰明,在你馮爺爺麵前還能有誰家小兒麵不改色?”
蒼!
喝完,壯漢驀然拔刀!
鐵刀在透過破爛屋頂照射下來的月光中,反射著森冷的白光。
古怪的是,書生本是背對大門,現在大門處進來陌生人,他卻始終不曾轉頭去看,依舊低頭啃食著手中的燒餅。
並且動作愈加囫圇。
似乎這燒得焦糊的燒餅乃道人間美味,餓死鬼一般的動作,讓得他缺少了之前的那種書生氣,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正當壯漢持刀上前,欲要劈砍他自認為是妖魔的小童之時。…。。
嘎吱……
門又開了!
這次進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錦衣,女的則是淡黃長裙,麵容都算俊俏,不似尋常人家。
壯漢皺眉,這老樹林裡今天是怎麼了,這麼多人來這勞什子破廟躲雨?
“兄台且慢!”那俊俏的錦衣男子進門便越過鐘餘,抬手製止了壯漢的動作,微笑著道:“這位兄台,這幼童並非邪祟,相反……你那書生朋友,才是這廟中魔像化作的邪物。”
隨後,男子視線越過遲疑的壯漢,落到了那還在吞食燒餅,不時還發出某種動物吃食一般聲音的書生背影上。
終於來懂行的了。
鐘餘心中稍稍安定下來,也開始打量那邪門的書生。
長裙女子則是並未說話,俏麗動人的臉龐上滿是冰冷,眼神有意無意地打量著鐘餘。
鐘餘自然注意到了這點,毫不示弱,轉頭眼神輕佻打量著這動人的倩影。
此刻的他根本就不像是孩童,而是經常晃蕩在勾欄與青樓的紈絝,潑皮色胚。
當然,若是現在有人質問起鐘餘,他會義正言辭地辯解:
“我純粹是以欣賞的目光來看待她罷了,不要試圖去汙蔑一個什麼都沒有做的正人君子!”
女子神色一怔,似乎有些難以相信麵前的孩童會露出這副神情,有些錯愕。
她臉上迅速掠過一絲殺意,不過在夜色的掩飾下難以看清。
按理說,麵對一個孩童,正常人都不會一般計較。
可這女子心中總覺得這孩童可不像外表那麼簡單,被他盯著有種被脫光的感覺,很是惡寒。
這一幕說起來漫長,但是卻是眨眼便發生。
壯漢聽完錦衣男子的話,神色一變,猛然轉頭看向身後那白衣書生。
先前明明相談甚歡的書生小哥,此刻確實怎麼看怎麼詭異。
“是不是覺得現在的他沒有之前靈動了?”錦衣男子的聲音再次傳來,令得壯漢心頭一顫。
不由得喉頭滾動,倒退了兩步。
“邪祟,身份暴露之前,外表都無半分破綻,一旦被拆穿,則完全露出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