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沉默地站立在滿地的屍體和破碎的兵器中,望著已經跑遠的楊璿帶領的剩餘騎兵,沒有再追擊。
“呼......”哈勒汗深歎一口氣,看向身下的解全,“今日方知,慶國竟也有如此多的慷慨悲歌之猛士。”
解全紅著眼睛,嗤笑一聲:“狗蠻子,瞎了你的狗眼,大爺們根本不是大慶人!”
“哦?”哈勒汗倒也不氣惱,仍保持著風度,“敢問閣下是?”
“我等皆是奉國之人,大奉護國軍!”解全緊緊咬著牙,眼中似有血淚即將奪眶而出,“今日之仇,奉王殿下必百倍報之!”
護國軍,護衛的不是大慶,而是奉國。
哈勒汗沉默著思考了片刻,恭敬地一拱手:“受教了。”
隨即向身後的騎兵命令道:“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莫要缺了吃食。”
解全哪裡肯從,拚死掙紮。
如今一同斷後的兄弟皆死,隻剩下自己一人,他也不想苟活。
剛準備張口開罵,眼前驟然一黑,昏死過去。
哈勒汗擺了擺手,自有騎兵將解安帶走。
哈勒汗獨自騎馬,向前踱了幾步,看著夜色中襄平城的輪廓,又看向城頭飄揚的旗幟。…。。
雖然看不清,但哈勒汗知道,旗幟上寫的字是‘奉’字。
他喟歎一聲:“奉國......奉王嗎?”
“大汗啊大汗,如此敵人,怎麼可能是區區一仗就能打敗的?”
“前有室韋,後有奉國,天不向我大遼啊!!!”
。。。。。。
另一邊,楊璿帶領剩餘的騎兵一路亡命狂奔,絲毫不敢停歇地回到了襄平城。
城內士卒早就聽聞了動靜,看清楚了楊璿的麵容,連忙開門迎接。
陳平之領著眾人來接,看到楊璿身側沒有解全的身影,頓時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解安看到楊璿,先是鬆了口氣。
又看到狼狽不堪的騎兵們,心中一痛:“怎麼就回來這麼點人?”
八百騎兵在亂軍中損失了二百人,撤退時又折了幾十人,加上斷後的二百餘騎。
此刻順利回到襄平城的,不過三百。
楊璿踉踉蹌蹌地走到解安麵前,緩緩摘下麵甲,露出一張憔悴而悲傷的臉。
隨即雙膝一軟,猛然向地上跪倒。
解安連忙扶住楊璿:“小姐,你沒事吧?”
“全哥,全哥他......”楊璿聲音哽咽。
解安頓時如遭雷擊,猛然向隊伍裡看去,竟沒看到解全的身影。
一旁的解明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麼,急匆匆地直奔人群:
“二哥?二哥!”
騎兵們垂著腦袋,任由解明拉來拉去,沉默不語。
陳平之退到後麵,沒有出言安慰。
經過戰火洗禮之人最清楚,生離死彆無需安慰,因為無用。
這種傷痛,隻能藏在心中,靠時間來止痛。
親人手足的離去不是一時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濕。
陳平之看向城門,雖然間隔很遠,但他仿佛也聽到了契丹營地的混亂和悲鳴。
夜襲無疑是成功的,但代價呢?
身為主帥,陳平之心知顧念感情乃是大忌。
但身為戰友,他又很難不為兄弟同袍的離去而悲傷。
更何況,他們是為了完成自己的計謀而死的。
陳平之望向天空。
天邊透出一絲光亮,晨曦隱匿在雲朵之間。
“少帥,快些吧,請再快些吧!”
。。。。。。
“呼——”
李徹從睡夢中驚醒,看向天邊晨曦,心中有些戚戚。
“殿下,怎麼了?”在賬外值守的秋白開口問道。
“無事。”李徹揉了揉太陽穴,“什麼時辰了?”
“回殿下,已經是寅時了。”
此時已經是初夏,東北的夏天天亮很早,大約四點多鐘就開始漸亮了。
李徹睡意全無,從帳篷中走出,聽著樹林中傳來的蟬鳴,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剛剛似乎做了個不好的夢,夢中具體何事已記不得了。
“秋白,你去睡一會兒吧,今日我們早點出發。”
“啊?”秋白一陣錯愕,“殿下,咱們已經是急行軍了,再加快速度,怕是扛不住啊。”
從開戰到現在,寧古軍也沒好好修整過,不是行軍就是藏匿在深山老林中。
若是不顧一切趕路,就是到了也是疲憊之師。
“也罷。”李徹無奈道,“我隻是心神不安,早一日到達,也能早安心一日。”
“那......就再早出發半個時辰?”秋白小心問道。
李徹緩緩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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