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摩根在把盒子放到了工作台上後,看起來仿佛後知後覺一般地摸了摸下巴。
【聽起來會是一場非常嚴肅且正規的會談,和與佩圖拉博你的見麵完全不同呢。】
“畢竟基利曼,他一直都是這樣的,眼裡全是政治。”
【既然這麼正式……】
摩根低聲地喃喃細語,卻依舊能讓佩圖拉博聽到。
【那我是不是應該攜帶什麼禮物,作為見麵禮與態度的表達?】
“……”
佩圖拉博哼了一聲:這一聲尤為明顯。
“你來這裡的時候,可是什麼東西都沒帶啊。”
他吐出了這句話,但隨即就有些後悔了,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一邊,但是在視野的邊緣之中,佩圖拉博依舊看的清楚:摩根似乎因為這句話而愣了一下,它沒有生氣,反而泛起了一種毫無心思的笑容,張開了雙臂。
【遲到的擁抱,如何?】
“……咳咳。”
“算了吧,這太兒戲了。”
鋼鐵之主咧著嘴,他的厚唇向下翻去,露出了牙床,就仿佛有幾處牙根正在鑽心的疼:頂著這張有些扭曲的麵容,佩圖拉博的拒絕一點點擠了出來,然後,他撲向了那個華貴的櫃子,開始打量起了上麵的精妙花紋與密碼鎖。
摩根站在他旁邊,撇著嘴,似乎有些不甘心,還有些心虛。
【我也沒辦法……】
【你知道的,佩圖拉博,我這個人不善交際,不太會說什麼漂亮的場麵話,動手能力也趕不上你和其他的幾位兄弟,禮物什麼的,到的確在我的預估之外。】
這不奇怪。
鋼鐵之主一邊研究著那把密碼鎖,一邊在內心中回答著。
畢竟你的學習過程是跟隨著莊森的,他哪會教這個。
想到這裡,佩圖拉博的心情甚至有了片刻的明媚:來自於其他原體的短處,讓他感到了短暫的開心與喜悅。
就這樣,鋼鐵之主一邊漫不經心的樣子解開了那道複雜無比的密碼鎖,一邊背對著摩根,壓抑著自己臉上那傲慢的笑容。
他故意地等了一段時間,才以一位紆尊降貴的救世主的態度,緩緩地開口。
“我倒是打造過一台鐘樓,隻是以前的隨手作品,遠遠算不上精致與完美,不過也配的上奧特拉瑪的那些大會議殿堂了。”
“如果你實在沒辦法的話,那就送你了,反正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根本不用回頭,佩圖拉博就能感受到他身後的青藍色瞳孔中,閃過了喜悅與驚愕的色彩,這不禁讓他的嘴角再度勾起,然後,他緩緩地打開了盒子。
接著……
“……”
【……】
“……”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這是一把矛?”
【帝皇也是跟我這麼說的,他說這是一把矛。】
佩圖拉博沉默無聲,他看著盒中那完美的、閃亮的、毫無缺陷的金屬立方體,安靜了幾秒,然後拍了拍自己血親的肩膀。
“父親一定有他的……深意。”
“沒關係,我來和你一起探索這個禮物。”
——————
佩圖拉博看向這把所謂的【厄洛斯之矛】的第一眼,是貨真價實的驚愕與好奇,但是第二眼,他就再也離不開了。
“完美……”
在正式地看向了這把完全沒有動工的武器後,鋼鐵之主的嘴唇不自覺地顫抖著,他身子向前傾,肅穆的麵容被盒中的金屬所反射的光芒照的發亮,宛如一名異常虛弱的病夫一般:但他完全不在乎這些。
佩圖拉博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盒中的金屬,就這麼一連盯了數分鐘之久,才略微恢複了站姿,口中卻仍在嘖嘖稱奇。
“完美的金屬。”
“它絕對稱得上完美,也稱得上是獨一無二。”
“天呐,父親到底是從哪裡獲得這些金屬的:它足以讓任何合金與鋼鐵相形見絀,見過它的鐵匠與鑄造者從此不會有任何渴望了,因為沒有什麼能勝過它。”
“它就像是……就像是那些可笑神話中的金屬之神一般,就像我們的父親成為了傳說中的英雄,走進了那些粗製濫造的畫卷中,打敗了那些象征著金屬、兵器與鍛造的可悲神明,然後砍下了它最神聖的心臟與右手,熔煉成了這塊金屬。”
“是的,它還沒有鍛造:它根本不需要鍛造,它擺在這裡,就比實際上絕大多數的武器都要更為神聖與高貴,畢竟武器隻是戰爭中的消耗品,而它……完全可以成為一場戰爭的起因。”
佩圖拉博的眼神直勾勾的,沒有貪婪,沒有嫉妒,隻有一種純粹的感覺,隻有一種近乎於歎息的讚美,隻有作為鍛造者的興奮,與作為科學家的沉浸。
他輕輕地撫摸著這塊金屬,那輕柔的態度甚至勝過了最慈愛的母親在孵育自己的孩子,在那足以讓任何鋼鐵勇士嫉妒到自殺的柔和目光之中,他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這塊金屬,又從尾到頭、津津有味地看了另一遍。
最終,他搖了搖頭。
“我隻能確定,它不是我們已知的任何一種金屬:就像那些早已消失在了時間長河中的物種、文明與帝國一般,它屬於曆史,屬於神秘的輝煌時代,屬於時間的意誌在我等麵前的投影。”
“但是,我能夠保證:這塊金屬鍛造出來的東西,會是銀河中最可怕的死亡之一,我見過黎曼魯斯手中的酒神之矛,也見過那個首席禁軍所保管的日神之矛,它們絕對沒有這般完美與強大。”
“但有一點,我們眼前之物與那兩把矛是相同的:它們絕對不是純粹的物理宇宙的造物,而是夾雜了亞空間力量的存在,是有關於意誌與靈魂的殺手。”
“我想,這就是父親將它賜予給你的原因。”
終於,佩圖拉博的目光戀戀不舍的離開了那塊讓他著迷的完美金屬,來到了摩根的身上,基因原體看到自己的血親略微低著頭,一隻手抵住下巴,就像是在進行什麼思考一般。
摩根看向那塊金屬的目光是平淡的,平淡到佩圖拉博甚至感到了某種褻瀆。
然後,他聽到了摩根的疑問。
【那……你能鍛造它呢?】
“鍛造?!”
“你在開玩笑!”
鋼鐵之主愣了一下,然後發出了一種沙啞的笑聲,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將自己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那塊金屬上,頗為貪婪地看了又看,就仿佛在估量自己的全部技藝。
但最終,他搖了搖頭。
“我沒有絕對的把握,如果讓我來的話,有失敗的可能性。”
“對於這樣的造物來說,哪怕是一絲失敗的可能性,都是無法容忍的褻瀆:也許你可以去找伏爾甘來做這件事,讓他看看能不能鍛造這塊金屬,但是不要找費魯斯,他在這方麵和我差不多。”
“不過,不管你找誰,我都要提醒你一下。”
基因原體轉過身來,他的目光是摩根從未見過的嚴肅。
“父親給你的禮物,這塊完美的金屬: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它絕對不是一塊凡鐵,而且夾雜著亞空間力量的產物,因為現實宇宙中不會誕生任何與【完美】有關的造物,這再明顯不過了。”
“所以,無論你是否能找到鍛造它的大師,你都要記住,摩根,這件武器的主要鍛造,還是要看你自己:現實宇宙中的熔爐與火焰隻能鍛造它的形體,但是它真正的內涵與威力,是需要靈魂來鍛造的。”
【靈魂?】
“是的,靈魂。”
“用靈魂來鍛造。”
“用靈魂來組建無形的鍛爐,升起無聲的火焰,將它的靈魂投入到這鍛爐與火焰之中,千錘百煉、砥礪前行,直到征服它,馴服它,發現它的力量,並讓它心甘情願地認你為主,為你所用。”
“以你的技巧,假以時日,是能做到這一切的,但唯一存在的問題就是,這些靈能火焰,需要大量的靈魂作為薪火,而且不能有哪怕一時半刻的熄滅。”
【……需要多少?】
“你想到獲得靈魂的辦法了?”
【安心,佩圖拉博,我是人類帝國的基因原體,也是一位阿斯塔特軍團之主,我和你一樣清楚我們不能做什麼。】
【但是我想,這銀河係中遍地都是異形文明和世界,一定會為了這偉大的事業,而慷慨解囊的。】
鋼鐵之主笑了起來,他撫摸著那塊鋼鐵,話語間有了一絲極為罕見的不自信。
“我在一個古籍上,看過相對應的隻言片語……以我自己的推算,摩根,你如果想要鍛造這把兵器。”
“……這麼說吧。”
“在你麵前,有一個桶,它的直徑是凡人的胳臂長短,高度則是到了一名凡人的腰間,而你手中還有一個碗,一個凡人用一隻手就能完全抓穩的碗。”
“你要做的,就是用這個碗來舀水,直到灌滿這個桶。”
“每一碗水,就是一個世界的異形,就是它們所有的靈魂。”
“你每消滅一個異形世界,就相當於舀了一碗水:長此以往,直到你把整個桶徹徹底底地填滿了,這大概就是鍛造這把武器所需要的靈魂的數量。”
【然後……我就可以獲得這把武器了?】
“應該如此,我畢竟不是這方麵的研究者,剛才的話語隻能作為一個參考,在具體的數字與實際行動方麵,還需要你自己考量。”
【我知道了。】
【不管怎麼說,感謝你的真摯與幫助,佩圖拉博。】
“小事一樁。”
鋼鐵之主笑著,那是他對於朋友才會露出的笑容。
“就像我之前說的,摩根。”
“你永遠可以期待,來自於奧林匹亞的力量。”
佩圖拉博的話語是最為誠懇的雄心壯誌,摩根一邊笑著應下,一邊卻在內心中不斷計算。
這可真是一個……令任何人都會感到絕望的數字啊。
……
等等。
刹那間,第二軍團之主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
她想到了她剛剛才封存的那個想法,那個因為她的侍女,而誕生的想法。
一個可以隔著萬千星辰,為了她的利益而行動的個體……
她有了思路,甚至有了一個原型機。
但如果……是軍團呢?
一個以她的意誌為尊,與她的靈魂綁定,可以通過亞空間的通道與便利,在銀河中的各個地方出現的軍團?
哪怕弱一點都沒關係,畢竟不是所有的異形都如同冉丹或綠皮一樣可怕。
有了這樣一支力量,她鍛造所需要的靈魂,似乎就不再是一個不可能的數字了。
……
……
值得考慮啊……
不過,還是要小心為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