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您可以聯係一下暗黑天使的莊森大人:那天晚上,他不是也在嗎?沒準兒他就知道那種酒的具體配方,又或者說,他還記得您是如何釀造出來它們的?
“伱以為我沒去找過嗎?”
黎曼魯斯舔了舔嘴唇,他原本苦澀的笑容發生了一絲變化:在芬裡斯人那咧起的嘴角上,恍惚間便多了一抹淡漠的諷刺。
“他呀……比我還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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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會記得這些毫無意義的小事,黎曼。”
卡利班的騎士之王從他的作戰地圖和軍事部署中,抽調出了一縷吝嗇的目光,用來回答來自於自己的血親的提問:在那雙與卡利班的深林同等顏色的翡翠瞳孔中,不滿與輕蔑簡直掩飾不住。
“與其在這種無聊的問題上耽誤你的時間,黎曼,你倒不如好好的想一想,你和你的軍團要在接下來的作戰中發揮什麼樣的作用,要知道在先鋒艦隊那邊,可是已經傳回情報了:他們在北部的一些星係之中,發現了不少可疑的痕跡。”
“甚至在一些過於靠前的偵察艦隊中,傷亡情況已經出現了:在這種真正重要的流血事件麵前,你喉嚨裡的那些酒蟲,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彆把你的精力拋灑在那上麵了,即使是你,也該知道到底什麼事情才是重要的吧。”
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用毫不客氣的態度回應著自己的兄弟,他甚至懶得再一次抬起頭,就仿佛浮現在他麵前的,那道黎曼魯斯的全息投影,隻是一堵毫無意義的空氣之牆一樣:事實上,莊森真的有可能是這麼想的。
而麵對這樣的惡劣話語,全息投影中的芬裡斯狼王,卻沒有絲毫的惱怒:比起在杜蘭上的暴躁與衝動,現在的黎曼魯斯,卻透露出了一種令人吃驚的冷靜。
他先是點了點頭。
“我理解你的意思,莊森,事實上,我完全同意你的觀點。”
“但是你看,我必須要得到一次好好的放鬆,然後才能將自己的精力集中在接下來的戰爭之中,就像你需要給炮彈以足夠的動力,才能讓它發射出去。”
“這樣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明白吧?大軍事家?”
“我從未聽說過我們的哪個兄弟還需要在遠征中申請假期的。”
卡利班的騎士之王露出了一個短暫且尖銳的笑聲。
“而且,就算你問我,黎曼,我也隻能回答你:我不知道。”
“那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了,那隻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酒會而已,我們甚至沒在那堆篝火旁討論任何一個重要到足以讓我去記住它的問題。”
“更何況,我的個人精力是有限的,需要優先投入到軍事和戰爭上來,沒時間去幫你銘記你當時是怎麼擺弄那幾瓶酒的,又或者你口中其他的任何不重要的話題。”
“真的麼?”
黎曼魯斯笑著反問道。
而回應他的,則是卡利班人的冰冷麵容。
“你覺得,我像是在和你開一個玩笑嗎,黎曼?”
“我當然沒這麼覺得。”
芬裡斯人笑著。
“事實上,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嚴肅態度,莊森,你肩頭上的擔子比我想象的還要重,在這一點上,我還是很尊重你的:隻是,在我的心中,還有一點小小的疑慮。”
“……那就說。”
莊森低著頭,繼續批閱著那些作戰構思。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真的全忘記了?”
“當然”
莊森沒有絲毫的猶豫。
“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那場酒會中不包含任何重要的話題,如果你能做到的話,我建議你也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給忘記了吧,黎曼,那並不重要。”
“是麼……”
黎曼魯斯的嘴角裂到了一個危險的角度,他露出了自己的尖銳犬齒,緩緩的吐出了接下來那些誇張過度的腔調。
“好吧好吧,莊森,我最嚴肅的兄弟,我會記住你的建議的,我也會遵守的:我會忘記那天晚上的事情的,忘記那堆篝火,那些酒,忘記我們的快樂時光,也忘記那些話語,那些討論,還有某些……並不重要的承諾。”
“……”
“!!!”
一刻都沒有停歇的筆尖,出現了短暫的停頓:而這一切都沒有逃過黎曼魯斯的眼睛。
“就像你說的,莊森,我們在那天晚上,沒有討論任何一件重要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會忘了我跟你說的一切話語的。”
“……”
“咳。”
卡利班之主突然咳嗽了一下。
“等一下,黎曼。”
莊森幾乎是本能一般的出言打斷了狼王的話,接著,他就陷入了尷尬的停頓,似乎在痛苦的思考如何說出接下來那些話,而那張原本堅毅的麵容,也化作了一張書寫的痛苦與猶豫的麵具,翡翠色的瞳孔中則是肆虐著思考的風暴。
莊森的思緒也許從未像現在這樣,波濤洶湧。
“我突然想起來了,兄弟,我們的確討論過一些重要的內容。”
“哦,是什麼?”
“就是……”
獅王又停頓了一下。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曾經討論過有關於帝國以後的軍事體係的變革,以及……某些人員係統和指揮席位的調度?”
“你和我達成過某些共識,你還記得嗎?”
“啊……”
黎曼魯斯吐出了一串異常漫長且緩慢的感慨,他的瞳孔中閃爍著光芒,仔細的欣賞著莊森的麵色伴隨著他的感慨而愈發凝固。
“那我要好好想想了……”
“也許,我還記得呢?”
當芬裡斯的狼王用著這句曖昧不清的反問,結束了這場談話的時候。在莊森能夠表達出任何一句回應之前,他的全息投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隻留下了第一軍團之主,抬起頭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有那麼一刻,莊森的麵色就好似卡利班的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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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嗬嗬嗬……”
“那家夥啊……”
“還是那麼的討人厭……”
黎曼魯斯高舉起酒杯,不久之前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回蕩,讓基因原體露出了暢快的笑容。
那被金屬所包裹的渾濁酒液散發著刺鼻的味道,而基因原體則是舉起了杯子,又飲了一口,在漫長沉默後,他還是搖了搖頭。
這是他迄今為止,所釀造出來的,味道最接近的那一杯了。
但依舊不夠好,但依舊無法讓他喝醉,但無法讓他忘記他接下來要去做什麼,也無法讓他對那炳掛在牆上酒神之矛視而不見。
那把帝皇親賜的武器就掛在那裡,就在房間的最偏僻的角落,在他的瞳孔最中央,它就像是一塊一直在流血的傷疤,再提醒著基因原體內心中的某些罪惡。
他必須去麵對它。
想到這裡,苦澀的笑容再一次回到了黎曼魯斯的嘴角,他將杯中的佳釀一飲而儘:原本,這些失敗品會不會是他分給他的狼衛,但是在房間之中的三十多名狼衛被接連放倒之後,僅剩的黑血打死都不肯喝下任何一滴酒。
真是可惜呀。
杯中酒儘,黎曼魯斯隨手扔掉了這個價值連城的酒具,他站起身來,頭腦清醒,腳步卻又變得有些搖晃:就這樣,基因原體跌跌撞撞的走向了牆壁,走向那把他一向避之不及的酒神之矛。
它就掛在那裡。
沉默,冰冷,致命。
該死的致命。
黎曼魯斯撫摸著這把神兵,他看著它,看著矛身上永遠都不會散去的冰冷光芒,看著那比恒星,比戰爭,比死亡,比背叛,還要更為可怕的璀璨之光。
他看著它,直到他的瞳孔中也閃爍起同樣的光芒,直到他被這種光芒同化,同化為帝皇所渴望的那個怪物,那個劊子手。
直到這一刻,他才能輕聲的說出那句話。
那句他應該說出的話。
那句他避之不及的話。
“海德裡希。”
黎曼魯斯輕笑著,他的聲音中混合著無聲的淚滴。
“等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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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殺你了。”
————本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