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的話語停住了：在父親與主君這兩個角色定位之間沉淪了如此之久後，在這一刻，在他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如此仔細的端詳著自己的每一個孩子的時候，人類之主的喉頭滾動著，他的嗓子肉眼可見的顫了一下，而聲音也在此時成為了一位真正的父親。
＋我希望你們能做到最好。＋
空氣在此時沉默了，每一位基因原體的眼眸和麵容，都因為這句話而產生了不一的變化：有人顯得驚愕，有人波瀾不驚，有人本能的緊咬住了牙關，還有人已經提前閉上了眼睛，聰明的避開了自己此時應該有的情感流露。
但毫無疑問，沒有原體對帝皇的真情流露表達了輕蔑。
無論他們的平日裡有多麼的不喜歡他們的基因之父，這一刻，他們通通保持著沉默的尊重。
直到帝皇搖了搖頭，竭儘所能的笑了一下。＋好了，上前來吧。＋
＋我跟你們每個人，都有一番最後的話語要說。＋
＋誰想，第一個來？＋
……
麵麵相覷之後，一個令人始料未及的身影，在眨眼間便領先了他的所有兄弟：還沒等那些略微走神的原體轉過頭來，一道蒼白色的身影就可以站在了帝皇的麵前。
＋察合台？＋
人類之主有些驚訝。
＋你居然也會當第一個？＋
帝皇無不揶揄地笑著。
＋我還以為你會謹慎的觀察一下其他人的反應和待遇。＋
“我本想這麼做。”
即使在帝皇的麵前，可汗的聲音依舊保持著他的驕傲。
“但在有關於你的問題上，我知道我不能相信他們的判斷：就像我不能相信你的話語一樣。”
帝皇搖了搖頭，並沒有因此這句話而生氣，他背過雙手，反而向可汗露出了真正的微笑。
＋你依舊沒變，不是麼？＋
“雄鷹不喜歡褪羽。”
＋是啊，這很好：我很高興知道你和幾十年前相比，渾身上下都毫無改變，因為我正是按照那個時候的回憶和印象，為你製定了接下來的這項責任。＋
察合台可汗默不作聲，既沒有回應也沒有點頭。
＋我希望你能發揮好第五軍團傳統的優勢和特長，繼續成為全人類探索這片銀河中，那些危險的未知領域時的先鋒：我知道你以前就喜歡做這種事情，可現在，你不能隨性而為了，探索未知不再是你在戰爭地圖上預留的一個計劃，它如今是你的首要職責。＋
＋去替我巡視四方，填補大遠征的地圖上那些僅剩的空白。＋
可汗依舊沒有回應，這次他卻有了一些動作，在確定了帝皇給予自己的職責，是繼續去探索銀河中的那些未知區域後，察合台可汗本能的看向帝皇身側的荷魯斯，與牧狼神對視，點了點頭。
在場的三人都知道，在從今以後的整片銀河中，若是論哪片區域的未知領地最多的話，荷魯斯的狼之國度當之無愧：如果這是帝皇為了讓他察合台可汗能夠順利接下職責而故意用的小心思，那可汗不得不承認這是精妙的一步棋。
乍一想，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大汗沉吟了片刻，他始終保持著自己的沉默，沒有拒絕，帝皇在確定了這一點後，在心中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至少開局比他原本預想的還要順利。
＋需要我再說詳細些麼？＋
“不，我對猜謎沒有興趣。”
可汗搖了搖頭。
“就這樣吧：趁我現在還能搞懂到底說了些什麼？”
“不過，我倒是有個問題。”
帝皇猶豫了一下。
＋說吧。＋
“我的頭銜呢？”
察合台輕聲地發問，讓帝皇麵容抽動了一下。
＋你在乎這個？＋
“我隻是在乎你向我們許下的最後一個誓言的真實性。”
“雖然我本就不抱希望。”
帝皇沉默了。
在這一刻，他終於想起了自己為什麼在之前的幾十年裡，一直竭力回避著與察合台可汗的一對一的單獨交流：也許當年把他從喬戈裡斯上接出來就是個錯誤。
人類之主可恥的動搖了一下。
但幸好，他……他們！
他們對眼下的這個問題並非毫無準備：用他那位冰雪聰明的寶貝女兒的話來說，他們總歸要考慮到每個基因原體身上，都傳承有帝皇血脈裡的抽風基因，沒人能確定他們到底都在想什麼。
所以就要假設，假設他們在想所有的事情：比如說察合台可汗就在想他的頭銜。
而這個頭銜……
＋的確很艱難：我承認。＋
帝皇點了點頭，他發現他的笑聲比想象的更輕鬆。
＋察合台，我的雄鷹：在我離開大遠征之後，當我將荷魯斯視為我的戰帥和帝國的心臟時，我也會讓他們將你視為同等的存在，你是全人類的先驅……＋
＋你是我的雙眸：是我寄托在群星中的視野，你要為我而看，為我而尋覓，為我發掘出所有潛在的危險和真相，辨認它們，找到它們並指出它們，在這一點上，我隻能相信來自於你的智慧。＋
“……”
可汗沉默著，他沒有立刻回應帝皇的期待，卻是在短暫的思考過後，突然笑了一下。
“要這麼說的話……”
“我作為你的雙眸，若是隻看向銀河中的那些未知，而不看向廣袤星宇間存在的其他事物，存在的其他危險和惡劣：那是不是顯得你有點視野狹隘了？”
＋……＋
帝皇沉默著，然後笑了一下。
＋也許吧。＋
＋隨你怎麼理解，察合台。＋
＋你是我的雙眸。＋
＋你想去看什麼，你想去尋找什麼，你想去確認什麼，都是屬於你自己的自由。＋
＋我隻有一個要求。＋
＋在最關鍵的時候，我希望你能看清事實的真相。＋
“我一向喜歡這麼做。”
＋是的，這需要理智，而理智是你最大的優點。＋
“不。”
可汗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需要的是勇氣。”
“而勇氣……才是我最大的優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