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是事實!而且奶奶喜歡誠實的孩子。”陳述咕噥著反駁,“蘇晴晚女士,難道你想讓奶奶討厭我嗎?”
“歪理。”
蘇晴晚嗔了他一眼。
陳述笑得燦爛。
接著又貼心的說:“你肯定有話想要單獨跟奶奶說,我去旁邊轉一轉,說完了話記得喊我,我也有話跟奶奶說。”
蘇晴晚剛有點感動,下一秒就聽見他說:
“哦,對了!”
“不可以在奶奶麵前說我壞話,知道不知道?”
蘇晴晚無語凝噎,“我才沒有那麼幼稚,更何況,你做了什麼能讓我告狀的?”
“也是。”
陳述點頭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但是又不放心地對著墓碑道:“奶奶,您幫我聽著,要是蘇晴晚說我壞話,你晚上記得去她夢裡幫我教訓一下!”
“教訓我?這是我奶奶!”蘇晴晚提醒他。
陳述微微揚起下頜,驕傲道:
“但是我知道,奶奶一定最喜歡我!”
“你才認識奶奶多久,我是奶奶養大的。”蘇晴晚開始跟他幼稚地爭論,“走走走,我要跟奶奶說悄悄話了。”
“走就走,哼哼。”
陳述抬步,往來時地石板台階走去。
親人的離世並不是一場暴雨,而是餘生的潮濕。
真正的悲傷也不是親人剛剛離開的時候,而是在之後每一個意識到她離開的瞬間,一件物品,一個地方,一句話,以及眼前生硬冰冷的墓碑。
接著,她的生命重新開始掀起狂風驟雨。
蘇晴晚心裡剛剛飄來的一朵烏雲又被風迅速吹走。
看著陳述的背影,蘇晴晚後知後覺,她的心上好似被撐開了一把傘,遮住了風雨,帶來了暖意。
“奶奶。”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陳述這麼好啊?”
“不然你怎麼會讓他帶你去那麼多地方?”
“你說你,本來身體就不好,還學人家年輕人跑出去玩。”
“出去玩就算了,居然還聯合陳述讓醫生不要告訴我,你個壞老太太……”
蘇晴晚眼眶微酸,瑩瑩眼眸泛著淚水,模糊地看著墓碑上斑駁地相片,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年輕模樣。
一切都會逝去,隻有死神永生。
不論生前有多麼風光富貴或者是窮困潦倒,死了就是死了,塵歸塵,土歸土,隻留下活著的人還在想念。
蘇晴晚頓了頓,抬手摸了上去,輕聲呢喃說:“其實我知道你跟陳述有事情瞞著我,但是我覺得隻要你高興就好了。”
“我知道陳述會給你交醫藥費,會幫我照顧你,會帶你跑出去玩,帶你體驗我不能帶你體驗到的很多很多事情。”
“奶奶,你一定會覺得我是個有心計的壞女孩吧?”
“可是我不會後悔。”
“再來一次,我也會這麼做。”
“隻是我一定會放下我那些虛無的自尊心,主動讓陳述帶著你帶著我,我們一起去。”
“然後留下很多很多美好的回憶。”
年少時的自尊就如同自卑,讓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失去了很多。
蘇晴晚也是如此。
就如同人不能同時擁有對青春的體驗和感悟一般。
她也會在有些時候無法克製在陳述麵前的自卑。
可放到現在來看。
那些在當時天塌了一樣的情緒,也不過是尋常。
蘇晴晚絮絮叨叨,一切無法對人說出口的事情,都可以跟眼前的奶奶說。
她會沉默的包容她的所有。
一切的算計,一切的隱瞞,一切的算計。
在這裡。
蘇晴晚可以隻是蘇晴晚。
她說著說著,目光落在了站在不遠處的陳述身上。
他正蹲在另外一個墓碑前吭哧吭哧地拔草,順便給掃落掉落在墓碑上的樹葉。
他勤勤懇懇地穿梭在墳墓裡,不見一絲害怕,隻有自由。
蘇晴晚衝著老太太說:
“奶奶。”
“你能喜歡他真好,我也很愛他。”
“如果你能看到我們結婚就好了。”
一陣風緩緩吹過。
吹下了石板路旁的樹葉,落在地上摩擦起嘩啦的聲響。
蘇晴晚微微眯起眼眸,衝著不遠處的陳述招了招手:
“我說完了。”
“現在到你了。”
陳述飛快地跑來,停在蘇晴晚麵前時,微微喘了喘,盯著她的眼睛:
“紅紅的。”
“你不是要說話嗎?”蘇晴晚將位置讓給他,開口問:“你跟奶奶有小秘密,需要我避嫌一下嗎?”
陳述吸了吸鼻子,發出誇張地吸氣聲。
看著陳述湊到自己身邊,蘇晴晚:
“嗯?”
“我聞到了一股正宗老陳醋的酸味兒。”陳述一本正經道,“果然是從你身上飄過來的。”
蘇晴晚臉蛋猛地發燙,“我才沒有吃醋!”
“沒事,真的吃醋了我也不會說什麼的。”陳述笑嘻嘻地回了句,最後在蘇晴晚忍無可忍的表情下,終於正經起來。
陳述不像是蘇晴晚隻是站著或者是半蹲在墓碑前,而是直接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盤著腿說:
“奶奶,到我陪你嘮嗑了!”
一副完完全全自來熟的模樣。
陳述將行李箱打開,露出裡麵特彆定製的小尺寸紙紮,一一掏出來給崔秀秀展示:
“奶奶,我給你買了個新手機,怕你到下麵不會玩,我還給你弄了兩個童男童女專門下去教你。”
蘇晴晚眼皮子一跳!
你還挺貼心的哈!
知道老年人跟不上時代,還專門弄兩個紙紮的童男童女下去教。
下一秒。
蘇晴晚可以知道陳述可以比她想象中還要體貼:
“奶奶你放心,為了防止他們兩個搶你的手機玩,我給你們多燒幾個,你們在下麵還可以一起三排開黑。”
“充電器,藍牙耳機,哦——還有這個平板,你可以看電視劇的時候用。”
蘇晴晚:“……”
原本人還有點麻。
可是看著陳述掏出一個又一個小紙紮的時候,蘇晴晚感覺自己的眼睛又變得酸酸地。
他真的很用心。
用心到,蘇晴晚覺得奶奶真的在另外一個世界裡還活得好好的。
隻要他們想,在未來的某一天就一定可以見到。
再也沒有人會像是陳述一樣,同她紀念奶奶了。
“……現在晴晚賺了可多錢了,你在下麵千萬彆不舍得花,我還等著您老在下麵創業成功,以後我過去了,還能直接抱大腿!”
陳述美滋滋地想著。
咱奶下去的時候才八十七!
八十七,正是闖的年紀啊!
睡得少,搞事業正正好。
蘇晴晚越聽越覺得他說得離譜,“你彆亂說話!”
“哪有亂說話,本來就是嘛。”
陳述不服輸地反駁一聲,又對著崔秀秀的墓碑當麵蛐蛐起蘇晴晚:“奶奶你看看她,我跟你說兩句話就這樣對我。”
“你今天晚上到她夢裡好好教訓教訓她哈。”
蘇晴晚:“……”
我還在這裡呢!
今天晚上我先教訓教訓你!
蘇晴晚冷哼一聲,提醒陳述不要亂說話。
視線微微一轉,看到了壓箱底的厚重冊子。
樣式像是她從宋宛白的手裡拿到的屬於陳述的相冊紀念。
時間好似很久很久了。
表皮有特彆明顯的磨損痕跡,裡麵鼓鼓囊囊地,看起來就很厚重。
“那是什麼?”
“今天看奶奶的重頭戲啊!”
陳述隨便將紙紮放在一旁,將本子放在盤起的雙腿上,掀開,“這些都是奶奶最想知道的事情。”
“奶奶咱們接著上次的說,我看看上次說到哪裡來著……”
“三月六號是吧。”
“接下來就是四月二十號,晴晚出席了一個非官方的活動——哎?”
“彆搶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