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大山一樣朝自己壓過來的魚人,林莫名就想到了一種見人就撲的動物,下意識地就想要朝邊上避開。
而剛一避,她就知道要糟。
果然,已經馬上就要撲到的魚人硬生生在她的麵前停了下來,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瞪著眼珠巴巴地望著她,委屈之意不言而喻。見林半天不說話,它嘴巴一咧,倒吸一口氣,從喉嚨裡發出第一個哭音。
“停,彆哭!”
想起很久以前先祖湖畔的慘案,大領主趕緊製止,並立刻飛近:
“現在不時哭的時候,事情還沒解決呢!”
這話不完全是瞎掰:雖然暫時沒有更多的火焰飄落,但頭頂上的舍娜莎還在,熾白依舊,而那滴光之熔岩一樣的東西還在繼續凝聚——到了這個時候已經遙遙欲墜,仿佛隻需要一陣風就能落下來。
“我感覺哈爾——咕嘟應該是來不及了。”林說,“所以我現在能信賴的隻有你。”
話一出口,魚人立刻止住了哭泣。
雖然死魚眼還是那個死魚眼,但林分明感覺到,在她說出最後那幾個詞的時候,那對看不出啥的眼珠子突然就亮了起來。
——有戲。
林再接再厲:
“作為我見過的最最最恐怖的魚人——烏拉拉啊,我心愛的第一騎士,你願意成為我的利劍,斬斷懸掛於我等頭上的厄運嗎!”
魚人原本還在咕嚕亂轉的眼珠子突然就不動了。
就在林以為是不是自己措辭太複雜了一點、以至於第一騎士沒有聽懂的時候,魚人終於重重點了點頭:
“噗嘰大人說得對!我們現在就把它乾掉。”
——等一下,把什麼乾掉?
林迷惑了一瞬,但馬上她就明白了:
翅膀和後背突然增加的熱度分明告訴她,那玩意兒已經掉下來了。
舍娜莎上聚集的光終於融落了。
如果此刻有誰遠遠地看著,大概隻會覺得這樣的景象無比唯美:就像是舍娜莎在夜空之中滴落的淚水,看起來像是一顆墜落的星星一樣,乾淨、完美、而明亮。
然而隻有身處現場的人才知道這有多恐怖。
幾乎是在那東西滴落的瞬間,林明顯感覺到了周圍的空氣飛速灼熱起來。
魚人比她更敏感,當即再度呼喚驟雨、凝聚水龍,將她團團圍在中間——這確實很好地緩解了突如其來的高溫。
可林知道這不是久長之計。
望著頭上那如同液態的流星一般呼嘯而下的東西,她有一種清晰的判斷:下麵的防護罩絕對攔不住。
而更可怕的則是,她似乎感覺到,這一滴或許不過是第一擊。因為在它滴落的瞬間,林分明感覺到了舍娜莎上,那類似的灼熱仿佛又在重新凝聚。
——該死的,哈爾哪裡怎麼了?
林深知哈爾絕不會無故失約。
但比起追究她的領主之手究竟發生了什麼,現在更緊急的是處理眼前這一滴。
周圍空氣中的水分正在迅速被抽離,魚人操控的水龍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縮小下去。
“你這個還能支撐多久?能不能再召喚一條?”林問。
“隻有這個,”魚人說,“元素太少了,真的太少了——要是在無儘之海邊就好啦啦。”
林了然。
在那瘋狂的、似乎連空氣都要燒著的白色焰球逼近中,她突然就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一個先前不小心被打岔、然後放在了角落中的想法:
如果沒有彆的可以吃的,那麼吃下這團火焰會怎樣?
巫妖說,一旦使用“吞噬”,那麼就將進行體型和力量上的對抗。從這個接近速度來看,那光之焰球大概是她身體的數十倍大小——可以輕鬆吞沒幾座浮島。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個應該是在她體型能承受的範圍內。
那麼剩下的問題便是,她在吃下以後,能否消化得了?
直覺的,她知道頭頂這玩意兒不是高脂就是高熱。
所以最好的辦法大概是——吃之前先幫它冷靜冷靜,料理一下,脫個脂什麼的。
打定注意的大領主立刻飛快下達了兩條指令:
“我們先下去——退到最高的那座浮島上。”
“烏拉拉,幫我攔一下——儘全力。”
說完她直接俯衝而下,在即將接近浮島的一瞬間,將意識擴散開去,覆蓋了整片音之丘,然後深深埋入土中,延展開來,並纏上了所有單心蓮與沙棗的根須。
剛剛握上的刹那,她腦中仿佛聽到了一聲柔和的、清晰的笑聲。
下一瞬間,她便感覺到仿佛有什麼回握上了她的意識,非常輕容地。
接著,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到另一杯水中那樣,她的意識得到了全心全意的接納,感應無間。
幾乎是她心念輕輕一動,這片土地便予以她回應。她試圖將力量傾注給“它們”,於是那力量便毫無阻礙地被吸收了。
而在她無法分身注意的“外麵”,所有浮島上的沙棗還有單心蓮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生長開來。
差不多是眨眼的工夫,如同鐵塔般的沙棗樹同纏繞其上的單心蓮一同密密麻麻地朝天生長開來,粗壯的枝乾挨在一起,組變成了堅不可摧的城牆;碩大肥厚的葉片層層疊疊鋪陳開來,便撘成了密不透風的穹頂。
這些植物仿佛沒有停止生長的意思,就這樣不斷朝天延伸著,變得比藤蔓更長——它們同水龍一起迎麵對上了砸落的巨大光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