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鐘,費斯大樓的樓下,各色車子進進出出。
邵怡敏拎著包,從電梯裡走出來。今天她的車子送去保養,隻能打車上下班。
邵怡敏低著頭,用手機叫出租車。然而此刻正值下班高峰,叫車相當困難,她試了好幾個app,哪怕加了價都沒人接單。她不免有點焦急,女兒薇薇估計已經到家,她得趕回去做晚飯,不然薇薇可就要餓肚子了。
無奈之下,她走出大門,來到馬路的路口,想看看能不能招到過路的出租車。可惜幸運女神依然沒有青睞她,站在路邊等了好一會兒,經過的車子都是載著客的。
正當邵怡敏失望無助的時候,從側後方駛過來一輛銀灰色的寶馬,停在她的身邊,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平凡而熟悉的麵孔。
陸兆新衝她打招呼:“怡敏,你今天沒開車?”
邵怡敏搖搖頭:“沒,車子送去保養了。”
於是陸兆新提議道:“上來,我送你回去。”
邵怡敏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挪動腳步:“還是不了吧,你跟我家又不是一個方向,太麻煩了……”
陸兆新笑著下了車,把副駕駛這一側的車門拉開,對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跟我還客氣啥?你家又不遠,正好我有點事要問你。”
邵怡敏想了想,這會兒實在難叫到車,再等下去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女兒一個人在家裡,怕是要餓肚子了。於是她就接受了陸兆新的好意,說了一聲謝謝,就彎腰鑽進了寶馬車。
陸兆新一邊握著方向盤開車,一邊問道:“要不要先去學校接你女兒?”
邵怡敏搖頭道:“不用,她放學太早,上完課外興趣班之後,就自己回家。要等到我下班那就太晚了。”
“那你們晚飯怎麼解決呢?”
“我回去給她做啊。”
陸兆新忍不住感慨道:“那你也太辛苦了,上班這麼忙,回去還要給孩子做飯。”
邵怡敏淡淡一笑:“還好啦,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薇薇從小很懂事,也很獨立,不需要我太操心。”
往邵怡敏家前方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寶馬車夾在長蛇陣裡,一寸一寸的挪著。
邵怡敏有點愧疚:“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送我,等會兒你回去要很晚了。”
陸兆新歎了口氣,側頭看著她,表情有些不滿:“我們倆認識這麼多年了,你還說這麼見外的話。你說實話,在你心裡,到底把我當什麼?”
邵怡敏怔了一怔,下意識的看向他。昏黃泛紅的夜燈下,陸兆新的眼裡閃動著一些複雜的情緒。
她認識陸兆新超過十年了,說起來還是因為她前夫原睿。
陸兆新是原睿的發小,來自同一個城市,同時考上北京的大學。大學期間,陸兆新經常跑去R大找原睿打籃球,邵怡敏大一開始就跟原睿拍拖,自然也就認識了他的這幫子朋友。
她跟原睿離婚以後,跟原睿的朋友圈子幾乎不再聯係,唯一的例外是陸兆新。他是除了她閨蜜方筱眉以外、唯二沒勸她原諒原睿的朋友。在得知原睿出軌的事兒後,陸兆新去找過原睿,兩人發生了爭執,甚至斷了多年的交情。
邵怡敏也不傻,她隱隱感覺到,陸兆新似乎對她有好感,隻是沒有正式表白過,她也就裝作不知道了。
今晚上也不知道怎麼了,陸兆新的情緒這麼外露,她有點後悔上他的車了,這要是一個處理不好,那以後該多尷尬呀!畢竟還是同事呢,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要是處理不好,可就很尷尬了。
邵怡敏斟酌了一下,微笑著道:“你怎麼這麼說呢?我當然是把你當朋友的,你看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但我心裡一直都很感謝你的。現在這份工作也是你幫忙介紹的,說起來我都還沒有好好謝你。”
陸兆新擺擺手:“這算什麼幫忙?你堂堂一個留洋歸來的金牌律師,來我們這兒做法務根本是屈才了!”
邵怡敏謙虛的笑了笑,倒也沒有反駁。
要說收入的話,肯定是在律所工作賺得多,但是問題是實在太忙了,忙起來沒日沒夜的,邵怡敏在歐洲律所主要做海外並購項目,回國後在這家律所的中國分公司做高級經理,這幾年業務發展很快,歐洲的partner很信任她,中國的項目又多,她經常要出差,有時候一個星期都見不到女兒,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照料女兒。
以前女兒還小,請個保姆阿姨或者送全托還可以,但今年開始上小學,就不能再馬虎了。因此,邵怡敏才狠狠心,從那家知名的外資律所辭了職,轉到公司裡做法務,這樣收入雖然低了一些,但工作和生活更平衡,也能有更多的時間來陪伴和照顧女兒。
車廂裡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隻有車載音響裡流淌出優美的鋼琴樂。
“怡敏,其實……我挺難過的……”陸兆新語音低沉,臉上帶著一絲落寞的苦笑。
“嗯?”邵怡敏詫異的側過頭看他。
“你還記不記得,你出國之前,我們曾經吃過一頓飯。我當時跟你說過,你在國外要是生活上遇到困難,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儘力幫忙,可是你卻硬扛著,誰也不說。最近我偶爾碰到方筱眉,才知道你留學的時候竟然過得那麼苦,連肉吃不起,一個人帶著孩子,一邊打工一邊讀書……你完全忘記了我對你說的話,寧可苦著自己,也不肯跟我開口求助,唉……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倔呢?”
這問題來得突然,邵怡敏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隻是習慣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實際上,她去國外以後,除了閨蜜方筱眉以外,跟國內的親人朋友聯係都很少。
她出國的時候,在北京的房子來不及變賣,身上隻帶了幾萬塊錢。雖然她讀的公立大學學費幾乎免費,但國外的生活成本很高,既要租房子,又要撫養女兒,就連教材都要自己花錢買,一本教科書就要上百歐元,貴得讓人傷心。她白天念書,就隻能把女兒送去托兒所,光在女兒身上,一個月就要花上萬塊錢。
前夫原睿可能是故意刁難她,每個月隻給她兩千塊人民幣,連女兒上托兒所的費用都不夠。
沒辦法,她隻能白天讀書,晚上接活兒,做一些法律文件的翻譯,才能勉強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