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不是在酒樓做工換取的食宿嗎,哪來的銀子?
想著,她將信打開,端正漂亮的小楷映入眼簾,她一目十行掃過,就團成了一團,交給了墨香。
墨香立即拿了炭盆,將信放在燭火上點燃,看著它被火蛇吞噬。
“他說,朝廷下了文書,讓他三日內啟程,前往江南任職。”
信中並沒有說彆的,隻是告知了他不日即將離開。
張業揚是十分有分寸的,即便這封信落在了長輩手中,亦沒有逾矩之處。
可沈安安知曉,他是在等她的回信。
“怎麼這麼快,不是還有半個多月呢嗎,也太突然了。”
沈安安去了軟榻旁坐下沒有說話。
“墨香,你覺得張公子怎麼樣。”
“才華人品皆可,最重要的是他家世背景簡單,能遠離京城,可以給姑娘想要的自由,讓姑娘回心心念念的江南。”
“你說的對。”沈安安牽起唇角笑了笑。
“若是順利,來年春日,應就能陪伴祖母左右,承歡膝下了。”
她起身朝書案走去,墨香立時上前侍奉筆墨紙硯。
沈安安寫的內容和張業揚那封一樣內斂,隻是告知她明日要去香覺寺上香,給大哥定下吉日。
墨香將沈安安的墨跡吹乾,小心翼翼的折起塞入信封中。
“姑娘放心,奴婢明日一早一定送到張公子手中。”
“嗯。”沈安安應了一聲,疲憊的吩咐墨染備水洗漱。
屏風後,水霧嫋嫋,沈安安躺在溫度適宜的浴桶中,纖細修長的雙臂搭在桶沿,舒服的閉上眼睛。
瑩潤白皙的小臉在水霧的蒸騰下隱隱泛著紅,不施粉黛卻宛若朝霞映雪。
自重生以來的種種心結在今日隱隱有釋懷的征兆。
慶幸那些她覺得苦的日子,往後不會有了,她想要和美圓滿的一生。
可突然又覺得,世上好像從無完美之說。
她想,就算張業揚同上一世的蕭淵一樣,她一個人,攥著萬貫嫁妝,也能將日子過得很好。
所以改變的不隻是旁人,還有她自己。
——
翌日,天剛大亮,沈府的馬車就出發了。
香覺寺距離京城有一段距離,要早早出門才能趕上午時之前的卦簽,都說越早越代表心誠,佛祖才會保佑。
今日去上香的也不止沈府一家,接二連三有不少馬車相繼往同一方向奔去。
沈安安半合著眼靠在車壁上,一臉的困意,頭不時往下輕點,沈夫人好笑又疼惜的扶著她的頭靠在了自己肩頭上。
沈老夫人慣來懶散,連帶沈安安也養的懶些,在往常,這個時辰沈安安一定在被窩裡睡得香甜。
沈安安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忠叔駕車很穩,沒一會兒她就真的睡了過去,等在醒來時,馬車已經停在了山腳下。
馬車外隱隱傳來沈夫人的寒暄搭話聲。
沈安安坐直身子,輕捶了捶有些發酸的後頸,掀開車簾往外看去。
和沈夫人站在一起的那位……貌似是長公主。
她惺忪睡眸頓時睜大了些,混沌跑了一半,立即開始在人群中搜尋。
想著她不該如此倒黴吧,來上個香都能遇上那誰?
杏眸在人群中轉了一圈,最後隻掃見了立在馬車旁的淩氏兄妹,再無旁人,心情才好了些。
沈夫人的嬤嬤快步朝馬車走來,對沈安安說,“姑娘,夫人說,要與長公主同路上山,您也能和華笙郡主做個伴。”
沈安安朝華笙郡主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正好收到對方友好的笑容,也回了一笑。
“好。”她放下車簾,整理了下妝容衣著,在墨香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朝永寧侯府的車隊走去。
華笙郡主瞧見她,也笑盈盈的走過來,“沈姑娘。”
“郡主。”沈安安屈膝行了一禮,掃了眼一側似笑非笑看著她的淩辰逸。
“淩世子。”
“沈姑娘好。”淩辰逸有些意外,旋即開始思忖,若是那人知曉這位來,會不會後悔拒絕了他的邀請呢。
思及此,他扯了扯唇角。
沈安安已經將淩辰逸的存在拋諸了腦後,附和著華笙郡主的熱情善意。
二人跟在長公主和沈夫人身後,一同往山上走去。
淩辰逸覺得和華笙相處時的沈安安好似變了一個人,同那個滿身尖刺,張牙舞爪,冷言冷語的沈大姑娘南轅北轍。
還是她隻有在蕭淵麵前時才會如此。
細想來,好似隻要和蕭淵沾上關係的,這姑娘都十分反感。
那道審視的視線一直伴隨著沈安安,直到山上,進了香覺寺。
有長輩在,她懶得同淩辰逸周旋,隻作不知,溫柔乖巧的聽著長公主和沈夫人說話,然後分開,各去求簽祈願。
華笙有些不舍,“等一會兒我上完香就去找你。”
沈安安麵色頓了一瞬,沒有直接拒絕,很委婉的說,“我可能會有些晚,不若等忙完,我去大殿那邊尋郡主。”
“也好。”華笙笑了笑,小手下意識捏向腰間荷包,“我也要向佛祖祈願平安。”
沈安安目光在華笙勉強牽起笑容的臉上滯了一瞬,輕輕點頭,“那就祈禱郡主能如願。”
“謝謝。”華笙轉身跟上長公主的步伐去了大殿中。
每月上香,她都要給他求平安的。
沈安安注視著女子身影,隱著暗色的杏眸暈著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