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心中,自己就是個來湊數的。
張業揚坐在距離沈長赫不算遠的位置,期間,沈長赫似有若無的和他交談,從詩書談至官道,聊的似乎很是投緣。
大有欣賞抬舉之意,不論是寒門子弟還是世家,都對張業揚有了不一樣的感觀,有附和的,一樣也有不屑的,不明白沈家長子怎會對一個一清二白的書生另眼相待。
不過張業揚這個人,卻也算第一次在世家麵前正式露了臉,留下了印象。
一切進展都很是順利,直到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和樂融融的氣氛。
隨著小廝稟報的一句“四皇子到了。”
花廳中立即寂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驚訝的看向門口的方向。
待那個頎長的身影邁步進來,他們立即齊齊起身行禮。
“四皇子。”
蕭淵一襲玄色窄袖錦袍,袖口處鑲繡金線祥雲,腰間白玉腰帶束著,貴氣逼人,再配上那張冷峻漠然的麵容,恍若高山之巔的白雪,可望不可及。
更讓人不敢直視。
他視線在屋中淡淡掃過,便給人十分的壓迫。
張業揚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由心底深處散發出的畏懼和膽怯,連挺直脊背的勇氣都沒有。
“都坐吧。”
他一發話,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三三兩兩的坐下,氣氛卻凝滯安靜的可怕。
寒門子弟低垂著頭,就怕出錯,畢竟就他們身份,莫說皇子,五品上司都是他們見過的最大的官了。
而世家子弟考量的則全然不同。
若非必要的皇家宴會,四皇子幾乎是從不出席的,尤其沈府這場宴會明顯是要給沈姑娘挑婿。
四皇子竟然還來參加了,如此不免讓在座之人深想幾分。
沈長赫擰著眉,心中浮上絲絲憂慮,可還是第一時間起身給蕭淵讓座。
蕭淵也不客氣,在他方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各位不必拘謹,方才聊到哪了,繼續就是。”
眾人齊齊點頭應著,可卻沒一個人敢在開口說話。
沈長赫目光定格在蕭淵今日的衣著上,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除卻宮宴,他還不曾見他穿如此正式過,鑲著金線祥雲的圖案,也就隻有皇家才能穿。
單就坐在那,散發出的威嚴氣勢和無上尊貴,就讓人心生膽懼,不敢直視。
一個宴會而已,怎至如此隆重?
沈長赫心中的不安愈發濃烈,捏著茶盞的指骨微微泛白。
開始思索著是不是該將父親叫過來坐陣才好。
對上蕭淵,他心中並無把握。
見氣氛凝滯,一個世家子弟主動開口緩解,“方才沈公子正說到要去湖水亭那邊走走,就今日湖水做出一首詩,讓各位有才之士比試一番,看哪位才華出眾,能拔得頭籌。”
作詩比試?蕭淵眉頭挑了挑,眸中浮上一絲微冷的笑。
“是嗎?如此甚好,我也剛好能湊湊熱鬨。”
說完,他偏頭看向沈長赫,“隻不知除了作詩比試,可還有彆的才華比拚?”
沈長赫凝了凝眸,淡聲答,“有,湖水亭設了桌椅,作畫,答辯,皆可。”
“哦,那倒是有意思。”蕭淵唇角扯了扯,“沈公子可是武將,怎麼如此聽來都是文人的喜樂,同沈府武將世家倒是格格不入。”
他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張業揚所在的方向,眸中儘是諷刺。
沈長赫自然聽出了他言外之意,這會兒也已經確定,蕭淵今日前來的目的。
他神色閃過一絲複雜,淡聲說,“正因家中都是武將,才會崇尚文臣。”
蕭淵不置可否的點頭,緩緩起身,“那還等什麼,走吧,也讓本皇子長長見識,看看在座各位的驚才。”
他說的淡然,甚至沒有一絲的表情變化,可廳中所有人卻瞬間有種毛骨悚然之感,冷意慢慢侵蝕著身心。
那話,似警告,更似威脅。
蕭淵率先抬步離開了花廳,剩餘人自然立即跟上,沈長赫朝張業揚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止不住的擔憂。
若蕭淵出手,就算給張業揚作弊,都未必能贏。
不過四皇子驚才絕豔,早已冠絕京城,就算輸給他,也不丟人,畢竟就算他親自出馬,也頂多是輸得不那麼難看罷了。
男賓浩浩蕩蕩的往湖水亭去,沈長赫立即喚了一個小廝,十分周到的囑咐。
“派人去湖水亭周遭守著,莫讓女眷那邊的姑娘誤闖了進去。”
小廝領命後抄近路立即去安排了。
“姑娘,想來是沈公子來了。”等了有一會兒的端瑩瑩站在花樹後,聽聞丫鬟的話眼中立即浮上神采。
此時,已經有丫鬟小廝走了過來,開始疏散湖水亭周遭的奴仆,不讓人靠近。
端瑩瑩緊張的握著帕子,男賓一來,她定會被沈府下人請離,也就失去了見到沈公子的機會。
她都等了好一會兒了,連待會兒要說的話都已經想好了,怎麼甘心就這麼離開。
她目光定在了湖水亭入口的假山後,不假思索的跑了過去,在丫鬟尋來之際躲了進去。
小丫鬟看見自家姑娘進去了,高興不已,可她這會兒已經被發現了,隻能先行退離,去外麵守著。
一路尋來的林雨柔剛巧瞧見了她。
從丫鬟的口中,她也得知一會兒沈公子會來湖水亭,她抬眸盯著湖水亭,慘白著臉,指甲都嵌進了掌心裡。
“姑娘,說不定隻是誤會,您瞧,沈府的下人已經開始疏散人了,沈公子又怎麼會在這裡和端二姑娘私會?”
私會二字落在林雨柔耳朵裡,無比尖銳刺耳。
她擰眉輕斥,“不許胡說。”
私會二字豈是能亂用的,就算他二人……情投意合,她也不想以如此汙穢的字眼毀人清譽。
“是奴婢一時亂言。”小丫鬟立即告罪。
可主仆二人也都知曉,不論是方才的話,還是心中的僥幸,不過都是自我安慰罷了。
林雨柔盯著端瑩瑩的丫鬟正蹲在花樹後,不時往湖水亭張望,那模樣,顯然端二姑娘就在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