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未除,落霞鎮在黃昏之時便進入戒備之中,挨家挨戶門窗緊閉,街頭巷尾野貓都沒有一隻。最大的聲響,不過是哪戶人家小兒啼哭。
到此時月上中天,已是入夢時分,鎮子更顯岑寂。
安靜之中,透著一股詭譎之氣。
林鬆煙緩步走在悠長的巷子中,一張明火符,在他指尖靜靜燃燒,照明前路。火光映照他的臉,平靜而警惕。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目光陰惻惻地凝視前方的黑暗。
暗淡淒迷的夜色中,若隱若現一道黑色的影子,朝著林鬆煙手上這點搖曳的火光接近。
林鬆煙不驚不動,眼看那黑影靠近,扭曲而邪惡的氣息逐漸彌漫整個巷子。
他手中化出長劍,幾乎就在劍顯形的瞬間,黑影陡然如同一道驚雷劈來——
森然劍氣,鐺啷相擊。
林鬆煙往後躍出十餘步,緊接著,明火符向天上拋出,火焰騰空,光照半裡。周圍青霄弟子見狀,合起而圍之,迅疾朝巷中逼近。
楚孤逸第一個趕到,但見兩道身影纏鬥不休,因著夜幕漆黑,無星無月,一時竟辨不清誰是誰。
楚孤逸亮起掌心焰,隱約可見一抹深綠,料想另一人便是那殺人魔修,提劍刺去。
那黑影身法詭譎,使的是青霄劍法,確如林鬆煙所言,毫無章法,看上去並不熟練。楚孤逸心頭生出怪異,前夜他與黑影交手,那時黑影用的還不是青霄劍法。
難不成黑影隻在殺人的時候,才會用青霄劍法?
不對,是這兩次才用了青霄劍法,也就是說,剛學不久。什麼樣的天才,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學會一套劍法?
楚孤逸認真觀察黑影身形,發現他雖招招狠辣,卻肢體僵硬,無論劍術還是法力,像被強行灌進身體裡去的,十分怪異。
其餘青霄弟子相繼到來,局勢登時一邊倒。那黑影本就不是楚孤逸對手,如此一來更是左支右絀。
眼看生擒有望,這時有弟子為了更方便捕捉這殺人魔修,亮起掌心焰。在那幽暗的光線中,楚孤逸一瞥那魔修的麵容,霎時像被一道雷電擊中——
“……三師兄?”
他這邊一鬆懈,那魔修立時察覺,一劍襲來!
“師弟!”林鬆煙挺身擋在楚孤逸麵前,一手以劍相抵,一手丟出一道符籙,不想那魔修隻是佯襲,驟然往上一跳,突出重圍,逃出生天。
眾弟子追捕而去,奈何那魔修不知用了何種伎倆,竟如一縷煙般消失無蹤。
楚孤逸久久立在初冬的夜裡,四肢像被寒風凍僵了,一動不動。
“師弟,師弟?你怎麼了?”林鬆煙一聲聲急切地喚著他。
楚孤逸驀然回神,嘴唇翕動,過了十幾息,終於能夠啟動牙關,擠出聲音:“林師兄,你看到那魔修的麵目了嗎?”
“未曾在意,怎麼了?”
“我覺得他……像三師兄。”
“三師兄?”林鬆煙眉心微蹙,“師弟你看錯了吧?三師兄早在三年前就……”
楚孤逸怔然道:“就是三師兄……的樣子。”
林鬆煙抿唇默然。不多時青霄弟子憤憤而歸,鄧陽道:“讓那魔修給跑了。楚師兄,我們明明能生擒那魔修,你發什麼呆啊?”
楚孤逸倏地反應過來,“不對,前夜我遇到的黑影,有兩個。”
“兩個?”
“還有一個去了哪裡?”
下一秒,楚孤逸迅疾禦劍奔回客棧,其餘人當即緊跟而上。
客棧內,老鷹捉小雞的遊戲眼看要落下帷幕。鳳素素如同那遇害的逍遙派弟子與太極門弟子一般,身中十幾劍,黑影像是右手用劍用得不熟練,在砍了十幾劍後,換到了左手。
賀涼水算是看出來了,這魔修怕是個左撇子。
鳳素素哀嚎不止,失血過多,隻憑著本能狼狽奔逃,羽紅珠在鐵籠裡漸漸失去耐心:“你這呆子!快殺了那女人,放我出去!”
黑影慘白如塗粉的臉上毫無波動,左手握劍,一步步逼近涕淚橫流的鳳素素。
鳳素素倉惶四顧,看到二樓躲在欄杆後的賀柳二人,嘶聲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柳畫鳶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握緊不粘鍋,“怎麼辦?”
賀涼水也著急,鳳素素再如何也是活了五百萬字的女配,沒道理就這麼稀裡糊塗地喪命吧?他原想著,肯定會有人出手相助,不是路過的其他仙門,就是青霄弟子提早趕回來,然而一個都沒有。
難不成冥冥之中,是要他當這個出頭鳥?
……他一點也不想抬高自己的配角咖位,他最多跟楚孤逸走得近了點,沒道理逮誰救誰,他又不是救世主。
心裡這麼想著,口中卻是深深歎出一口氣,就當是行善積德吧。
賀涼水站起來,對著樓下用力一扇——因空間半封閉,風在大堂轉悠不出去,無差彆攻擊一切物體,無論死物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