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賀涼水沒覺得自己的姿勢有問題,直到他直起腰,看見一排的小腦袋投來殷切的目光。
賀涼水不愧是賀涼水,他鎮定自若地朝大家揮揮手,宛如領導視察下屬工作。
窗口那一顆顆的腦袋陡然麵露驚恐,被海浪撲打了回去,大船發出劇烈響動,支離破碎的聲響從水底浮出,密集的渦流旋轉在大船周圍。
“船要支撐不住了!”風芳喝道,“船上之人必須儘快撤離!”
隨著弟子們的清心咒起效,更多的弟子醒來,其中包括安俊,他頭昏腦漲,第一眼看到鄧陽,下意識道:“乾坤!咬他!”
鄧陽:“??船要沉了沒空跟你打架,快帶著你師父撤離!”
子車良仍在情天幻海中。
周圍清醒的弟子們慌做一團,他們不是楚孤逸,修為有限,飛劍大多隻能帶自己,他們可以走,同門師兄弟怎麼辦?
安俊仍是迷迷瞪瞪:“發生什麼事了?”
“快點帶著你師父撤離,船要沉了!”鄧陽著急。
“船要沉了?我還在船上?”安俊踉蹌著爬起來,找到自己師父,“乾坤!”
大白狗聽令,咬著子車良腰帶往上一拋,馱到了背上。
靈犬百毒不侵,可以鳧水,它一躍而出窗口,卻是落到了一隻紙船上。
船內弟子正愁怎麼帶走同門師兄弟,往外看去,不由得欣喜非常,正有一隻隻雪白的紙船,排列到各窗口前,迎接眾人。
一隻紙船約摸可乘坐兩三人,乃是楚孤逸折出,以法術放大。風芳則讓它們飄起,用以承載。
如此一來,大家都可暫保安全。
鄧陽安俊負責指揮,清醒的弟子連拖帶拽將剛醒的弟子,以及尚在昏迷的人運上紙船。
其中就有徐平寬,他勉強破了情天幻海,醒來還沒來得及搞清狀況,就被兩名弟子架著拖上紙船,一股腦摔了一個大馬趴。
“掌門?!”
“……”徐平寬虎著臉,“怎麼回事?”
“掌門抱歉,失態緊急,弟子失禮了。還有其他弟子需要上船,我們這就去接他們。”說完就走,生怕被徐平寬記住。
徐平寬環顧周圍,瞥見楚孤逸與林鬆煙身影,楚孤逸忙著疏散弟子,組織船隻,還要施法穩住紙船,沒空搭理他。林鬆煙禦劍飛過去,簡單說明情況。
徐平寬站起來,勉強維持掌門風度,道:“你們做得好。”
賀涼水覺得好笑,都這時候了還裝什麼逼。
裝完逼,徐平寬總算想起他的老情人:“鳳藻呢?”
林鬆煙言簡意賅:“鳳師妹被羽紅珠所殺,鳳師叔太過傷心,至今還在船上。”
徐平寬吃了一驚,訥然半晌。
忽的,隻聽大船二樓窗戶邊傳來一疊聲的哀呼:“師兄,師兄啊!”
徐平寬忙禦船而去,接了母女二人,看到女兒當真成了一具血淋淋的屍體,他如遭雷擊:“素素……死了?”
鳳藻痛哭不止,抓著徐平寬衣袖,一定要他將羽紅珠千刀萬剮,為女兒報仇。這一家三口淒風苦雨。
直到林鬆煙提醒:“師父,當下情況無法回青霄,鳳師妹的屍體恐怕無法帶回去。”
鳳藻臉色驟變:“你什麼意思?難不成要我們拋下素素?!”
林鬆煙不答,隻望著徐平寬,“還請師父拿主意。”
徐平寬環顧周圍,沉吟良久,道:“一半弟子還未醒,若冒然回程,海上風波不斷……隻能去北冥暫作停靠。素素的屍體,又怎能帶去人家家裡?”
“怎麼不能帶?!”鳳藻恨聲道,“素素是羽紅珠殺的,羽紅珠是北冥的人,跟她們脫不了關係!”
徐平寬沉了臉,“羽紅珠是北冥的叛徒,你要是敢去北冥鬨事,現在就帶著素素回去。”
鳳藻滿目淒涼:“師兄你說的是什麼話?素素是我們的女兒啊,她現在被人害了,你居然要我拋下她?難道你要我把她丟進海裡喂魚嗎?”
“喂不了魚,海裡已經沒魚了。”
“……”
徐平寬歎道:“素素之死,我不會就這麼放過。難不成你還怕北冥護著一個叛徒?素素仙去,她現在隻是一具屍體。帶著屍體去人家,像什麼話?這是化骨丹,喂她吃了吧。”
化骨丹,顧名思義,服了此丹,可轉眼之間使人化了骨頭,變作一攤血水。
鳳藻流淚接過丹藥,終是喂女兒吃下了。
賀涼水不忍直視,心中唏噓,貫穿原書五百萬字的作精女配,就這麼死了。這到底算是正常下線,還是羽紅珠的金手指開大了,恐怕隻有原作者知道。
弟子們依次登上紙船,基本上能救的都救出來了。
北冥大船在大家眼前徐徐沉沒,眾人肅然。
賀涼水找到柳畫鳶,她與風鈴風芳一船,正要舒一口氣,忽然想起,賀泠呢?
該不會還在大船上吧?
賀涼水心頭一緊,跟楚孤逸對暗號:“男版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