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殺鯤神並不容易。
五百年來,不是沒有北冥掌門想過除去鯤神永絕後患,如此也就不用曆代掌門為此犧牲。
鎮壓鯤神的地方名為“大墟澤”,靠近黑暗海域,當年北冥女仙將鯤神鎮壓在此,以兩道法陣遙遙牽製。
一般情況下,多數修士會將鎮壓法陣設立在鎮壓之地,北冥女仙卻將鎮壓法陣一個設在北冥島,一個設在海宮,唯獨“大墟澤”一片荒蕪。
法陣離得越近,鎮壓法力越強,北冥女仙為何反著來?
當年北冥掌門前往大墟澤進行查探,她隻在大墟澤上方待了一小會兒,便見滔天浪起,颶風將她卷入翻滾的波濤間,黑暗化身野獸幾乎將她吞噬殆儘。
“鯤神的力量,遠比諸位想的強大而不可控製。”主位之上,卓南晴麵色沉靜,緩緩道來,“所以我才說鯤神不能殺,因為沒人殺得了。”
北冥女仙之所以將法陣設在大墟澤之外,隻有一個理由,大墟澤太過黑暗、罪孽,若是法陣設在那裡,難保鯤神不會衝出去將其撕裂。
而若設在鯤神看不見的地方,無形的法陣力量桎梏著它,它便如無頭蒼蠅一般隻能在大墟澤底下沉眠五百年。
“如今鯤神碑與定海石碑皆遭撼動,鯤神複活在所難免。”卓南晴繼續道,“我們首要考慮的,不是殺鯤神,而是重新將其鎮壓。”
徐平寬問:“如果鎮壓不了如何是好?”
卓南晴:“鎮壓不了,何談殺?”
“……”
子車良問:“卓掌門可曾見過鯤神?”
卓南晴唇角弧度微不可查往下壓了一點,“未曾。在傳說裡,鯤神是一條很大的魚。”
不是一條大魚,而是一條很大的魚,徐平寬不由得問:“有多大?”
“大墟澤有多大,鯤神應該就有多大。”怕眾人心中沒有概念,卓南晴補充,“大墟澤大概有一百個北冥島大小。”
眾仙門聞言駭然至極,賀涼水明顯看到徐平寬臉頰肌肉抽動,那樣子恨不得立即撂挑子走人。
那麼大的魚,彆說殺了,恐怕隨便撲騰出的一個浪花就能讓這裡所有人全軍覆沒。
再沒人隨隨便便說殺鯤神。
賀涼水總覺得還遺漏了什麼,這時聽林鬆煙出聲:“鎮壓法陣已破,但不知那鯤神何時複活?”
卓南晴道:“傳說北冥女仙是在臘月初十鎮壓了鯤神,每年臘月初十,沿海百姓都會舉行海祭,以此平息鯤神的怨怒,祈求風平浪靜。”
臘月初十!原來是漏了這個重要的日子。
卓南晴剛醒,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問道:“如今是什麼月份了?”
“明日便是臘月初十。”楚孤逸言簡意賅。
卓南晴瞳孔擴張,憂懼之色一閃而過。眾人隻以為她是驚訝於日期這麼近,賀涼水卻能體察到,她應該是在擔心自己的徒兒。
卓南晴攥緊了手指,用力到骨節發白,“……時間根本不夠。”
不光不夠,還迫在眉睫。
商討的結果是,要做兩手準備,一部分仙門負責重新鎮壓鯤神,另一部分返回離北冥最近的落霞鎮,以防鯤神發怒,海嘯衝了城鎮。
徐平寬慣會當縮頭烏龜,偏要說得大義凜然:“保護一方百姓,是我仙門的職責,我青霄派義不容辭。”
卓南晴道:“那便有勞徐掌門了。大恩大德,北冥銘記在心。”
徐平寬成功躲到後方,顏麵也保住了,暗自籲了一口氣。
太極掌門本想留下,奈何年歲已大,在卓南晴的勸說下,與徐平寬一道回落霞鎮。子車良留了下來,南鬥一眾儘皆跟隨。
楚孤逸道:“晚輩願助卓仙師一臂之力。”
楚孤逸要留下,林鬆煙與鄧陽自然義不容辭,卓南晴含笑應允。徐平寬臉上的光頓時消失,徒弟留下,他這個當掌門當師父的跑了,也太難看了。
林鬆煙及時給自己沒出息的師父找了一個台階下:“師父,鳳師叔的遺體還停在冰室裡。”
徐平寬立時作出傷心的模樣,“我沒能將素素帶回去,你鳳師叔,我是一定要帶回去妥善安葬的。”
除了楚孤逸林鬆煙鄧陽,徐平寬帶著其餘的青霄弟子,在風芳的帶領之下前往落霞鎮早做避難準備。
鯤神將醒,此時海上已是雲波詭譎,不宜行船,禦劍跨海是唯一選擇。
賀涼水倒是不擔心自己,就是柳畫鳶一個姑娘家,繼續留在北冥恐怕顧不上,他對楚孤逸說了這事。楚孤逸道:“不如讓她也回落霞鎮。”
賀涼水:“直接送回藥穀豈不更好。”
兩人看向鄧陽,鄧陽正自倚著一根柱子抖腿,不時抓耳撓腮,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
“鄧陽。”楚孤逸道。
鄧陽兀自點頭,搖頭,喃喃自語:“不行不行……”
賀涼水:“鄧陽你掉了一百靈石。”
鄧陽立即警覺,滿地找靈石:“在哪兒在哪兒?我身上一共就隻剩一百靈石了!”
“回魂了?”賀涼水笑話他,“看你嚇的那樣。”
鄧陽否認:“我才沒有害怕,鯤神隻有一百個北冥大而已,我一點也不害怕。”
“那你為什麼尿褲子?”
鄧陽低頭看褲子,“沒有啊!……”
賀涼水笑得不行,鄧陽臉龐一紅,訕訕承認:“我是有點怕,難道賀公子你不怕?”
“我心地善良,鯤神不會傷害我。”賀涼水言之鑿鑿。
“那我也很善良啊。”
“所以我想拜托善良的你,能不能把柳畫鳶帶去藥穀?”
鄧陽摳著柱子,想答應,又不好意思當逃兵,“一定要我送柳姑娘嗎?”
賀涼水:“那我去拜托安俊好了。”
“憑什麼讓他送柳姑娘?”鄧陽急了,“包在我身上,我保證把柳姑娘毫發無傷地送到藥穀。”
“安俊中毒你不去瞅瞅?”
雖然吃了琴若歡給的所謂解藥,以毒攻毒的滋味並不好受,中毒弟子們上吐下瀉,隻有安俊執意留在島上。
鄧陽把摳柱子的手指塞進鼻孔,翻個白眼:“我乾嘛去看他?”
賀涼水搖著扇子,“我去看看。”
鄧陽又急了:“賀公子你去看他乾嘛?楚師兄還在呢!”
賀涼水差點原地跌一跤,沒好氣:“楚孤逸也去看他。”
鄧陽頓時悟了,原來他們是去秀恩愛給安俊看的。既然安俊這麼可憐,他也去看看吧。
南鬥弟子歇息的宮殿內空蕩蕩,賀涼水一度以為走錯了地方。鄧陽直奔偏殿臥房,賀涼水懷疑道:“他怎麼知道安俊住這屋?是不是半夜來爬過床?”
楚孤逸:“……子車掌門住正殿,安俊是親傳弟子,自然住偏殿。”
偏殿內,響起殺豬般的叫聲。
賀涼水走進去一看,手賤的鄧陽又被乾坤給咬了。安俊躺在床上,臉頰煞白透紅:“咬斷他的手!”
鄧陽嗷嗷叫:“安俊你再不讓狗鬆嘴,我就動真格了啊!”
安俊得意之際瞥見賀涼水,立即身嬌體軟倒回床上,靈犬化成一團霧氣,奄奄一息地喊:“賀公子,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