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涼水一度懷疑,楚孤逸不是出去采藥,而是出去采花了——每天天不亮就不見了人影,晚上才回來,身上還殘留著若有似無的花粉香氣。
賀涼水以靜製動,麵上不動聲色,假寐半宿,在察覺到身旁起床動靜時,他心神一動。
楚孤逸如常在床榻邊留下紙條,彎腰親了親賀涼水鼻尖,輕手輕腳離開寢宮。
燭火跳躍,賀涼水睜開眼睛,利索地披上衣服,取出枕頭下事先準備好的隱息丹,提上臨時配劍,追了出去。
楚孤逸並未走遠,他帶上幾名弟子,禦劍飛離天水宗。
賀涼水吃下丹藥,禦劍遠遠跟著。
這些時日他練的最多的就是禦劍術,總算將這修仙入門的最基本法術練得行雲流水,他覺得自己仙氣飄飄。
唯一讓他鬨心的,就是淩晨四五點的空氣,太他媽冷了。
差點凍成冰塊的賀涼水,全憑一股“捉奸”的正氣,苦苦死撐。
離開天山進入煉魔境過,情況好了一點,至少氣溫回升了,賀涼水抖落滿身冰霜,咬牙跟著楚孤逸的身影。
楚孤逸禦劍極快,說是一日千裡也不為過,賀涼水需要眼不眨地盯著,才不至於跟丟。
小半個時辰過去,楚孤逸還在天上飛,賀涼水的靈力卻要用完了。靈力用完,意味著不能再禦劍。
賀涼水俯視腳下廣袤的平原,一群野獸正在上麵角逐奔跑,生死搏擊,其速度竟然不必禦劍差到哪裡去。
可想而知,如果他掉下去,那就是野獸口中的美餐。
怎麼辦?
楚孤逸到底是要飛到哪裡去??
正在此時,一隻毛茸茸的小肥鳥,落在賀涼水頭上玉冠上,“下麵真是太可怕了,你一定要撐住啊!”
賀涼水:“……”
肥啾的重量,成了壓死賀涼水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垂直墜落下去:“你個敗家玩意!跟來乾嘛?!弟弟——!!”
肥啾撲棱翅膀吱哇亂叫:“賀涼水,你可是泡到楚孤逸的男人!不能就這麼摔死了啊!”
賀涼水:“閉上你的烏鴉嘴!!”
肥啾:“我不是烏鴉,我是萌噠噠的肥啾!”
“……”萌個屁。
千米高空落地,縱然賀涼水調動了丹田殘存的靈力,依然不能阻止他在半分鐘之內就會掉進野獸叢中,除非有奇跡發生。
他的奇跡就是楚孤逸。
距離地麵僅有十米之時,賀涼水的腰被一隻強有力的胳膊摟住,腳尖落到了靈力充沛的將暝劍上。
而他的臨時配劍,成了震懾腳下野獸的犧牲品。
三五成群的野獸發出低低的咆哮,賀涼水充耳不聞,眼裡隻有楚孤逸那張帶著無奈笑意的俊臉。
“賀先生,你跟蹤我?”
賀涼水站直了,劍就那麼長,兩人依然貼得很近,讓人臉頰發燙。賀涼水嗔怒道:“還不是因為你鬼鬼祟祟,說什麼去采藥,我看你是去采花了吧?”
“采花?”楚孤逸眉梢一挑,“我每晚都會采的花,賀涼水不知道?”
“……”賀涼水捶他,低聲嗬斥,“沒羞沒臊。”生怕被周圍的弟子聽見。
弟子們離得足有百米遠,哪敢打擾魔君與魔妃調情。唯一敢打擾的,就是那群不知死活的魔物野獸。
楚孤逸似乎嫌那些野獸叫得煩,隨手一道靈力打過去,野獸群驚慌逃散。楚孤逸攜賀涼水升上高空,賀涼水道:“我的劍!”
“不要了。”楚孤逸道,“我為賀先生鑄了一把更好的。”
賀涼水疑惑道:“難道你這些日子早出晚歸,就是為了給我鑄劍?”
楚孤逸唇角微翹,“賀先生看了就知道。”
賀涼水帶著滿腦袋疑問,與楚孤逸踏劍同行,將肥啾拋之腦後。肥啾默默地跟上:“都說男人都是有了老婆忘了娘,誠不欺我。看來我要物色新的宿主了,必須是女孩子!”
越往西去,賀涼水越覺得眼前的景色似曾相識,直到看見一座廢棄的城池,城池內有一座恢宏古樸的破落宮殿,賀涼水驀然想起,這不就是在血皇天記憶裡看過的天水宗本宗?
果不其然,楚孤逸道:“這裡就是當年天魔君與楚姬所住之處,天水宗本宗。”
如今的天山天水宗,原本是天水宗的避暑行宮,規模不比本宗。本宗儘管敗落了,建築群依稀可見當年的無與倫比。
因為地理位置特殊,此地與天山孑然相反,長年炎熱,建築多用白色,草木葳蕤。這麼多年過去,噴泉水池居然還在,賀涼水渴得不行,掬起一捧清泉,甘爽可口,滋味不比天山雪水差到哪裡去。
“賀先生,來。”楚孤逸道。
賀涼水一路走去,本宗內也有天水宗弟子巡視,見到楚孤逸,紛紛單膝著地行禮,並且他們穿的衣服與幾百年前的天水宗弟子服樣式一樣,頗具異域風格,賀涼水有一種穿越時空的錯亂感。
楚孤逸目不斜視,帶賀涼水來到一座小山坡上,這小山坡算是本宗的後花園,春風掃拂之下,一派春意盎然。
一棵參天大樹吸引了賀涼水的視線,粗壯筆直的樹乾,起碼要七八人才能合抱過來。
“這就是天水宗的神樹,”楚孤逸站在樹下說,“傳說,天魔君就是在這棵樹下感應天地誕生的。”
樹冠如同一把巨大的傘,鬱鬱蔥蔥遮天蔽日,日光傾落,樹影婆娑。賀涼水站在這光影中,莫名多了一絲神聖感。
楚孤逸又道:“聽說血皇天當年想砍了這棵樹,用儘各種辦法也沒能撼動它。”
“……”果然是血皇天的風格。
楚孤逸以掌心撫摸樹乾,俄頃,一道雲梯顯現出來,直通樹冠頂部。
“這是?”賀涼水不解。
楚孤逸牽起賀涼水的手,“我送給賀先生的禮物,在上麵。”
居然要爬到樹上?
賀涼水踩著雲梯,與楚孤逸一同登樹,到了樹冠頂部,他環顧四周,“在哪兒?”
楚孤逸一指上方,“抬頭。”
賀涼水抬首望去,但見浩渺雲層中,若隱若現一座小島。他微微睜大眼睛,“那是……”
楚孤逸攬住他腰,禦劍而上三千米。
冷風呼嘯,賀涼水的呼吸都要停了,心跳越來越快,他已看清那空中小島,竟是一座宮殿!
一座浮在雲間的宮殿。
要知道,即便是在此修真.世界,會飛的修士就像鳥一樣多,但會飛的房子少之又少。
仙門多建在山上,無非是想吸收天地精華,靠近天宮,然而真正建得起空中宮殿的,當今也許隻有北冥能辦得到。
空中宮殿所耗費的靈寶,毫不誇張地說,夠一個小門小派的全員弟子吃一千年了。而後期的維護,又是一筆高昂的開銷。
賀涼水望著如此飄渺壯麗,又如此昂貴的雲間宮殿,徹底傻眼。
楚孤逸含笑帶他落在宮殿前,一應瑤草琪花、山石細沙、磚瓦流水、樹木造景,都是經過精心設計,做到了十步一景,遠近高低各不同。
賀涼水走在其中,恍若踏入真正的仙境。
“……你這些日子來,就是忙這個?”賀涼水癡癡地問。
楚孤逸牽著他手,走進宮殿內,問:“喜歡嗎?”
“喜歡。”賀涼水何止是喜歡,簡直一眼就愛上了。
比起天山的寒冷,這裡雖在三千米高空,卻給人溫暖如春的感覺,大約是因為在神樹之上,日月之下。
“我就知道,賀先生會喜歡。”楚孤逸帶賀涼水踏入內室。
霎時,床帳紅紗照眼,被褥鴛鴦戲水。
賀涼水望著這一屋子的紅,傻子也該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