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江把寒杏接在掌中,示意了身後那環繞半個大廳的屏風正中的位置,就引領著小城隍老頭過去。
“坐。”
“公子上座。”
“同坐,同坐。”
“請。”
“請。”
江小江心中仍在頻跳,待兩人一同落座,小城隍老頭又著慌地起身,問道。
“喔,還不曾請教公子名諱,老朽怠慢了。”
“好說,好說,免貴姓江,字小江,外人多稱我為江天士。”
見老城隍起身問自己,江小江也不好坐著,兩人各自退後一步後,便均行了躬身禮,接著才又先後坐回原位。
“老朽免貴一個豐字,豐收的豐,單名一個科,科股的科。”
“喔,原來是豐老。”
“客氣了,江公子。”
麵前的小城隍老頭豐老連忙拱手還禮,江小江得空,便偷眼瞄了眼寒杏。
黃杏邊緣泛出潤橙,瑩而不澀,素聞黃杏熟在荷月,落在孟秋,如今寒凜三九,黃杏卻絲毫不爛,反而還集聚了飽滿汁液在內,竟輕微微得有些軟糯感。
小城隍老頭現身來訪,送出之物,必然不凡。
黃杏雖然比不得瑤池蟠桃、仙苑人參果,可在浮塵中,也該是吸收了很多日月華光,天地靈氣,不然放到現在,爛也該爛成泥膩兒了。
“此枚黃杏是老朽偶在一山林所得,今討一茶一酒,還望公子不嫌老朽吝嗇。”
“豐公過慮了,江某得見豐公,相見恨晚,不過薄酒一杯,熱茶一盞罷了,就是沒有黃杏,豐公也可隨時光顧,江某隨時恭候就是。”
兩人所言均未開誠布公,又點到即止,可妙也妙在寒暄兩言之下的你來我往。
江小江知道小城隍老頭化身前來,未必真為一茶一酒,說不定已經瞧出了他就是那夜與其對話之人。
可小城隍老頭沒有戳破這層窗戶紙,還送來黃杏,江小江也就不好提及霧氣中所感應到的氣息虛影,是不是他。
此時,賬台前醒的茶水,火候已純,但小夭尚未歸來,為了談話不至於談到無話處,江小江索性頭一次獻醜,遂給豐城隍,過去斟茶。
小夭曾經斟茶,總會斟過三次。
第一杯濃茶先要倒掉棄之,接著續滿水後,便把第二杯的渣茶洗出也給倒掉,直到第三杯渣茶已然爽身,這才倒出清香之茶,供其享用。
所以江小江按照見過的步驟,按部就班。
把第一杯濃茶丟棄,來洗第二杯的渣茶。
豈料茶壺太也袖珍了,江小江扭挽的力道又過於剛猛,因此倒出來的第三杯茶水中就依然留有茶渣。
江小江很是疑惑。
沒想到小小的斟茶,也有如此之多的門道,想來是自己過於笨拙,才在手上、袖口上,都沾濕了茶津,浸染了渣茶末。
而且小夭斟的茶,上有懸色,沉含醇香,溫熱適中,入口爽身。
再一看自己斟的茶,江小江登時汗顏。
先不說懸色不懸色,單瞧見渣渣都浮在了茶麵,想必都會令豐公倒去不少胃口。
然後才是醇香。
可江小江更狐疑的是,自己已經分不清杯中之茶,所外溢的,究竟是茶渣之氣,還是茶水餘香了。
反正說到底,是濃茶沒洗好,茶渣也沒弄好,江小江緊張地望去門口,心底就打了個問號。
“怎麼小夭還沒回來。”
時間一息息過去,小城隍老頭,卻也不敢催促。
待得一老一少打更人,提燈、敲梆又從門前喊著時至亥時四刻後,江小江方硬著頭皮,把兩杯拙茶,端在了豐公麵前,一杯自己留著,一杯輕推給小城隍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