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藍色長裳的俊秀少年風風火火跑了進來，身上佩玉叮當作響。
“燈會比試要開始啦，妹妹最是聰明，定能拿頭名！我特特打聽過了，獎勵是妹妹會喜歡的花燈。”
少年一連串的話迸發而出，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嚴嚴實實的糕點來，小心地推到黛玉麵前。
“喏，妹妹最喜歡的翠玉糕，哥哥搶到了。”
“謝謝四哥，四哥最好了。”黛玉眸子彎彎，笑意真摯起來，拉了拉他衣袖軟言撒著嬌。
“哎嘿嘿，快吃吧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林清傻笑兩聲抓了抓自己頭發，坐到黛玉的另一邊，替她將糕點展開排好。
“咳咳咳，咳咳咳！”探春捂著胸口，刻意放大的咳嗽音傳出，插入兩人其樂融融的氣氛中。
“探春妹妹怎麼了？可是要嘗些糕點？”
黛玉聽到這越發劇烈的咳嗽聲，好奇地掃過探春一眼，自然地給人介紹。
“這位是探春妹妹，京城那邊過來的。剛剛正在聊天呢，就被四哥打斷了。”
“這樣啊。”林清認真帶笑點點頭，話語間皆是寵溺。
他轉眸瞥過賈探春，眼中湧上了戒備的審視，看似不經意問道：“在聊些什麼？”
探春聽到這問話，心神猝然忐忑不定，臉都被咳嗽嗆紅了。
她打心底瞧不起這四個孤兒。可王夫人也交代過，這四人能力不薄，堪稱人中龍鳳。
能交好便交好，麵上總不好撕破臉。
原本隻是想在黛玉麵前小小的挑撥一下，沒想到現在一發不可收拾了。
她努力壓製著咳嗽，目光緊緊盯向黛玉，生怕她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
黛玉毫無察覺這突然冷凝的氣氛。
她小口小口咬著糕點，又抿了口哥哥遞來的茶水，等糕點都咽下去後，才在探春心驚膽戰的注視中清脆笑了起來：“在聊知人知麵。”
“知人知麵是什麼呀哥哥？”黛玉眸子是一片澄澈的探求，臉頰上還沾染了些糕點渣，瞧著天真爛漫。
“哈，我的傻妹妹。”林清無奈笑了一聲，用手帕小心給她擦了擦臉，目光劃過賈探春冷聲：“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聽到最後三個字時，探春麵上猶如刀子刮過、登時漲痛起來。
她又想咳嗽了，可這會隻能硬生生忍下，低頭盯著被茶水沾染成深色的袖口。
她隱約記得書中林黛玉不是這般天真，問什麼就答什麼，簡直不堪與謀。
難道是去了賈府後，才變得心思細膩起來？
“我是榮國府三小姐。老祖宗憂心林姐姐沒其他姐妹陪伴，這才讓賈璉表哥送我過來的。”探春掐了掐指尖，頂著壓力僵硬笑開口，試圖挽回些局麵。
“是啊，三哥正在招待那位璉表哥呢。”
林清重新換了杯熱茶給黛玉，冷冰冰地表示歡迎：“來的真是好時候，專挑妹妹出來玩時上門。”
探春被這話一堵，有些後悔自己挑撥得太快了。
本來還想在他們麵前賺個好，誰知道第一麵就得罪了對方。
她指尖越掐越用力，看林清給黛玉端茶倒水的殷勤模樣，腦中靈光一閃。
“四哥對林姐姐真好啊。”探春俊眼修眉皆低垂而下，麵上混雜著羞恥愧疚，小小聲布滿誠懇。
“怪不得林姐姐這麼開心，原來是因為四哥帶林姐姐出來玩兒。”
林清本想嗤笑一聲誰是你四哥，可聽著她誇黛玉的話，心頭又不由的自得一樂。
他掃過探春漲紅的麵龐，輕哼一聲後不再搭理她了，抬頭往外邊張望著。
咚咚咚的鼓聲響了起來，掀起一片動蕩的歡呼，喜慶的喧囂隨風湧入。
“比試要開始了。”林清幾步走到窗邊遠眺，算著時間差不多，招呼侍女將藥呈上來。
“妹妹也該喝藥了，喝完藥正好去玩。”
聽到藥這個字，黛玉原本笑盈盈的眉眼頓時慫拉下來，帶出些可憐兮兮的模樣。
“哥哥……”她拉長音調，抬眼往四哥那邊望去，眸子湧上波光點點。
“你病才好，這藥可不能斷。”林清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去看妹妹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行不行，不能再心軟了。”他小聲快速念叨著，知道自己再呆下去沒準就扛不住了，當機立斷準備離開。
“我先去給妹妹占個位置，妹妹喝完藥就來拿第一啊。”
俊秀少年動作敏捷，一溜煙就衝了出去，隻留餘音在屋內回蕩。
黛玉遠遠眺望著林清跑得飛快的背影，忍不住莞爾一笑。
“拿第一、拿第一。”她搖晃著腔調重複，皺了皺鼻子接過散發著濃濃藥味的湯水，一口氣灌了下去。
“呼。”黛玉急促將空藥碗推遠了，連忙銜起一塊糕點，配著茶水抿了好幾口。
每次喝完藥，她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沾染了藥味，簡直要變成一個藥人。
這喝藥的日子可快些過去吧。
藥人黛玉托著臉龐歎了口氣，明眸中是能讓任何人動容的哀愁。
等風吹散了些身上藥味，才喚侍女給自己裝扮起來。
淺色麵紗遮麵，襯得一雙水眸越發動人，盼顧間熠熠生輝。
而後就是長長的錐帽戴下，將整個人從頭到尾都嚴嚴實實遮擋起來。
黛玉對著鏡子照了照，略帶滿意地給自己點了點頭。
傾城的美貌隱藏在帷帽之下，這會走出去，誰都認不出裡麵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