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般箭羽飛馳,三支箭矢齊齊射入正中紅心,搖曳尾羽微顫。
這動作乾脆利落,沒有本分拖延,氣勢磅礴直指人心。
(2)
原本鬨騰的公子哥們安靜了一瞬。
就算猜到北靜王箭無虛發,可親眼見到這等淩厲,震撼還是將人定在原地。
在場的動作都頓了下來,隻有水溶行動自如。
他深紅長袍隨風動蕩起伏,連著墨發一塊飛揚,英挺眉眼往外掃了一圈,隨意將大弓丟到伺候的隨從手上。
隨從踉蹌了下才抓穩沉重大弓,“哎喲”聲一起,將眾人心神喚回。
公子哥們如夢初醒,登時沸騰的歡呼響了起來,其間還夾雜著喝彩叫好聲。
“王爺不愧是王爺,這實在是太過精彩。”
“果然是戰場上殺神,箭無虛發!”
“這是王爺第一次出手吧?我等有福居然能親眼見到。”
一箭正中紅心多見,雙箭齊發少見,三箭共射唯有北靜王才能做到。
這一番出手魄力太盛。
北靜王重新回到寬椅上,搖晃手中長頸杯,雙腿交疊,薄唇勾起笑意,英俊挺拔之氣蓬勃而出。
周圍本就暗中偷瞧的千金們莫不意動,有大膽外放的,被氣勢所攝緩緩往東區走去,想靠近些瞻仰風采。
“王爺今天怎麼會出手?太難得了。”甄千金跟著歡呼,目光一直瞥過去,又拉拉黛玉衣袖。
“林姐姐快看,我說的沒錯吧。”
黛玉眼睛瞅著溪水看,並沒有和眾人一樣去看東區。
剛剛北靜王射完箭環顧一圈時,總覺得他視線在自己身上頓了下,壓迫感十足。
不過不管怎麼說,北靜王這一箭實在是意氣風發英姿勃勃,一下子就將周圍人給比了下去。
黛玉猶豫片刻,小小聲嗯了一下,算是應和。
甄千金也不在意黛玉簡單的回答,還在雙手捧臉感歎,“王爺真是太太厲害了。”
“回神了回神了。”安順啪啪啪打她額頂,聲音極大,動作一點也不留情。
“你也知道我那堂哥的性子,最是風流,誰都拴不住的。
“多少千金在他身上碎了心,他完全不在乎,你可彆陷進去了。”
“哎喲好痛,我這是敬仰,是敬仰!”甄千金抱著頭溜到黛玉身邊,揉揉額角氣鼓鼓抱怨:“我看起來難道是傻的嗎?誰敢去肖想北靜王?”
安順嗤笑點頭,表示她看起來真的很傻。
“我隻是敬仰保家衛國的英雄而已,”甄千金氣得信誓旦旦著重強調,恨不得指天立誓才好,又想拉上黛玉一起。
“林姐姐你也這樣想的吧?誰不敬重戰神大英雄呢?”
黛玉突然被問到,略有起伏的心神一時不定,下意識順著她的話往東邊望去。
正正好撞上水溶瞥過來的視線。
北靜王一手放在椅背一手執起酒杯,深色眸子中仿佛盛滿專注,這會右手微抬,舉了舉酒杯示意。
不得不說水溶皮相實在是英俊出眾,就這輕微的動作,都能勾動人心。
黛玉側了側身飛快收回視線,總感覺他能聽到自己這邊的話。
可東區與曲水間並不靠近,就是聽力再出眾,也不至於能關注的到。
除非他時時刻刻注意這邊。
黛玉想到這兒麵色微熱,她斂下心神,將手指放進微涼溪水中降溫。
“林姐姐林姐姐,你怎麼不理我了?”甄千金擠了上來,不依不饒要給自己找個幫手。
“那是北靜王哎,大家都敬重的好嘛,又不是我一個人。”
黛玉被她撒嬌得無法,指尖點點她額頭,到底是“嗯”了一聲。
東區之中,水溶眉梢微挑,將酒水一飲而儘,唇邊帶起淺淺的笑意。
看北靜王心情頗好的模樣,有大膽的千金上前了幾步,試圖應和著搭話。
黛玉總感覺背後有一道目光如影隨形,也不回頭看,重新取了一個木製小酒杯放在荷葉上。
小木杯咕咚咕咚,掙紮沒幾下又沉入溪底,看得黛玉氣鼓了臉頰。
“林姐姐這樣是不行的啦,要這樣放。”甄千金得到想要的回答,自以為拉了個盟友,也不糾結北靜王了,嘻嘻哈哈給黛玉做示範。
她手中的木杯順水飄蕩而下,搖搖晃晃繞了好幾個圈入底,一路都沒沉下。
“這樣啊。”黛玉十分羨慕,也學著偏了偏角度,小心翼翼將木杯放了出去。
這次小木杯順著溪流行了一段,難得行駛到第一個彎曲處,眼看著又要沉水了。
黛玉踮著腳尖為它打氣,正是心頭微微沮喪之際,就見一隻手伸了過來。
那手腕十分白皙,甚至能看到青紫色筋脈,指尖撩起些水珠到小木杯的羽翼之中。
原本搖搖晃晃的小木杯突然穩定下來,順著溪流直直漂到了底。
“這流觴不同於外邊,要在兩頭沾染稍許水流,方才利於穩定。”來者慢慢出聲,清俊模樣聲量高挑,能輕易拉近人的好感。
“三……三哥。”安順本是想稱呼為三皇子,見他手勢稍抬,便換了個稱呼。
而黛玉甄千金也認出來人,皆是俯身行禮。
“我偶爾路過,打擾各位雅興了。”三皇子溫和一笑,回了一禮。
他做派親近體貼,就是原本不對付的甄千金,也哼哼唧唧說不出什麼了。
“三哥今兒也出來玩?”其他人不好開口,安順倒是能聊上幾句。
忠順親王乃今上唯一胞弟,最是受寵。今上愛屋及烏,連她也頗得聖心,經常能出入宮宴。
與這幾位堂兄弟算得上是熟識了。
“昨天詩會有一人驚才絕豔連得最佳,我看那對子頗為感觸,興致起了便來。”三皇子回答很是自然,推崇之心溢於言表。
甄千金聽他誇林姐姐,心裡也高興,念頭一起故作隨意問道:“那殿下覺得昨兒那人詩情如何?與殿下比起來如何?”
她這話問得過於大膽,甚至隱隱有了氣衝衝比較的味道,聽得安順私下揪了她一把。
三皇子卻隨和一笑不甚在意,坦然自若回答:“甚好,可與我比肩。”
甄千金誌得意滿,連腰間被揪的疼痛都放下了,追加了一句:“那若是殿下見著了人,會如何?”
這下可不止是安順,連黛玉都上手戳了戳她。
真是被寵壞了,什麼話都問的出來。
甄千金將嗷的一聲憋在喉嚨裡,淚光點點控訴地望過去,眼裡寫滿了冤枉。
她又不是那等不靠譜的人,怎麼一個個都在戳她?
黛玉看出她的委屈,揚眉遞了一個懷疑的眼神。
三皇子向來體貼,哪怕見著那邊的暗波流動也沒點出來,而是誠懇回道:“自然是邀請回宮,秉燭夜談。”
“可惜我們也不知道是誰,殿下是沒法夜談了。”甄千金得意揚揚將鋪墊到最後一句的話拋出來。
她隨即控訴地瞅瞅安順又瞅瞅黛玉,展示自己的保密能力。
她隻是想為了北靜王懟一句三皇子,又不會將林姐姐拉下水。
黛玉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在甄千金腰間彈了一指甲。
三皇子到底是天潢貴胄,從小掌握生殺大權的存在。
就是脾性再溫潤再親近,骨子裡也有高高在上的冷淡。
對他們來說,打殺一兩個、甚至是一兩批的仆從,都是不需要在意的小事。
而這種小事,自然不會影響到他們外在的儒雅平和。
這次甄千金算得上挑釁了,黛玉略帶擔憂地望了三皇子一眼,怕他會突然翻臉。
若真是這樣,那她們三人都要一起吃掛落了。
好在三皇子隻是略一頷首包容而過,並不和小姑娘計較。
黛玉心頭默默感歎一句,轉而取了小木杯放在荷葉上。
她按著三皇子的說法在兩邊澆上一些水珠,屏著呼吸小心放了下去。
小木杯左搖右晃上動下移,看得人心驚膽戰,而有了兩邊隨時滾動支撐的水珠,終於直直遊完一圈。
“林姐姐太棒了!”甄千金跟著黛玉一起緊張,這會長長出了一口氣,拉著黛玉歡呼一聲。
黛玉也心情頗佳,笑得眉眼彎彎,揉揉甄千金頭發和她一起開心。
“姑娘果真聰慧。”三皇子在下方讚了一句,另取了一小木杯笑道:“這等流觴也有不用荷葉的流法,更為有趣。”
他見識廣泛,形容說法又動人,引得黛玉好奇心起,往他那邊張望而去。
三皇子微微一笑,剛將酒杯放下溪麵,“咻”地一聲就傳來。
一道黑影閃電般穿透了酒杯羽翼,將它帶動著直直釘上前邊樹梢,動作快速到讓人看不清。
等停下來時,他們才發現那是一隻箭矢,其力道之大,已是入木三分。
這一箭來得太過突然太過猛烈,帶著雷霆萬鈞之勢。
眾人怔愣了下,往靶場那邊看去。
原本在寬椅上的北靜王不知何時起了來,手上還保持著拉弓的姿勢,正對著這邊。
“哦,抱歉。”見他們望過來,水溶勾唇緩緩笑了下,眸子帶著冰涼,“一時失手。”
周圍公子哥們麵麵相覷噤若寒蟬。
是要怎麼樣的失手,才能讓三箭齊中的北靜王,直接歪到斜角去的?
這連方向都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