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花朝廟會(1 / 2)

“賜金銀項圈二對、鳳尾羅二端、玉如意一個……”

宮人按著簽兒一份份唱過。

每個人的份禮都由盤子裝了呈在前麵,輕易就能看出不同之處。

賈府姐妹們和寶釵是一樣的,史湘雲加了個串珠。

唯獨寶玉黛玉多了兩柄鴛鴦芙蓉扇,連裝著的盤子都是紅色,與其他人相異。

待謝禮宮人走後,史湘雲撚著自己的串珠,看著同色的盤子,口中喚二哥哥。

“多久沒見著了,二哥哥也不打發人來看看我。”

“我近兒讀書呢,差點連林妹妹的生日宴都沒法來。”

寶玉衝自己從小一塊長大的雲妹妹笑了笑,說著就看向林妹妹感歎。

“幸而老祖宗讓我出來了,不然可就錯過這次。”

他看向兩個裝著一樣東西的盤子,對黛玉笑道:“妹妹有什麼想要的?從中拿就是。”

“都一樣的,還有什麼想要的?好哥哥你可彆惡心我了。”史湘雲直率地笑了聲。

她搖晃手中的串珠鏈子,心直口快道:“若是看上我這珠子還有可能。”

黛玉彎彎眼角瞥過一眼,學著她的模樣,露出自己右腕上的鏈珠晃了晃。

上麵絳紅色寶石雕刻成圓珠水滴狀,顏色更為閃耀。

“今兒剛得一套紅色頭麵,其他的倒也不必了。”

她令人將自己的賜禮收了下去,不再和寶玉的擺在一起。

寶玉好半天沒插上話,等她們告一段落連忙解釋:“林妹妹若是有更喜歡的,可以直接拿我的湊成兩對。”

“我的意思是,那鴛鴦分開了倒顯孤獨。”他真誠歎了一聲。

賈寶玉是個連放風箏,都憂心獨一個風箏飛走、落到荒郊會寂寞的人。

所以他一次性要放掉兩個風箏。

遇到如此鮮豔的鴛鴦芙蓉扇——尤其上頭的鴛鴦還是一對,心頭戚戚也不忍分彆。

倒沒有其他輕薄的意思。

而落在旁人的耳中,就各有各的深意。

史湘雲搖晃著珠子直白地皺皺鼻子。

林清才從外邊回來,直接就是一句:“大比也要近了,不知賈表哥功課如何?”

寶玉聽到大比手心下意識一抖。

他本來描摹大字應付了事還好過日子。

等到北靜王一開口,府中書塾也呆不下去了,還要特意去請外頭的先生。

那先生瞧著老邁,打起板子來卻啪啪作響。

寶玉一想起來就手心疼。

“我那有一副絕好的題目,本在思索,正好和賈表哥一道破題。”

林清看寶玉強行掩飾痛苦之色,嘴角翹了翹,拖著人就往外走,口中還說著父親也在能一起看等語。

寶玉想到那個儒雅又嚴格的林姑父,什麼鴛鴦扇子孤不孤獨的心思都拋遠了,腳步拖延被人拉了去。

史湘雲瞅著人一路苦著臉拐彎不見了,手中轉動的珠子也停下來。

她在心頭啐了啐這個呆子表哥,這才轉臉看向黛玉。

“既然今兒林姐姐得到了一套絕好的頭麵,那這些扇子翡翠的林姐姐可還要?”

“宮中賜下的東西罷了。”黛玉看出她的心思,揮手讓侍女托著盤子再回來。

“若是雲妹妹喜歡什麼,挑走就是。”

史湘雲聽著這話,果真上前了幾步,往盤子裡打量張望而去。

她眼睛四顧,手心徑直領起那個鴛鴦芙蓉扇,擱在手中扇了幾下感受風聲,“那我要這個。”

黛玉揮手讓人拿走,令侍女將剩下的放回庫房,平時無需放出來。

史湘雲也不轉串珠了,光搖晃著鴛鴦扇,在黛玉麵前走了兩圈笑嘻嘻。

“看這麼漂亮的鴛鴦,林姐姐真的舍得?”

那鴛鴦的確是繡得分外漂亮。純色芙蓉、五彩鴛鴦。

而且史湘雲觀察過了,這和寶玉的扇子擱在一起,都能直接組成鴛鴦交頸的圖畫。

賈元春是宮內的貴妃娘娘、榮國府的大姑娘、寶玉的親姐姐。

賜下這些東西的用意也很明顯了。

史湘雲雖在常事上大大咧咧直率不拘,可輪聰慧,也是能看出這些門道的。

她不信林府千金會沒看出來。

黛玉不甚在意地點點頭,心頭在想要回去看軟綿綿的兔子,沒裝下一個鴛鴦扇子。

史湘雲細細觀察過,見她是真不在意,噗嗤笑了聲將扇子往前一遞。

“我就是開個玩笑,哪能真的拿林姐姐的東西。”

“她們庫房都封好了,你拿了就是你的了。”

黛玉搖搖手指頭拒絕了扇子,口中念著要去看看雪兔,強行讓湘雲收好。

“我真的帶走了?”湘雲見此反而躊躇起來,臨走時還強調重複問了一句,展示出扇上的鴛鴦。

“拿走拿走,一個扇子,也值得這樣問?”黛玉眼眸澄澈直視她。

等賈府姑娘們都告辭後,黛玉急急回了書房看到雪兔,眼眸都彎了彎。

扇子哪有雪兔可愛。

小小隻的兔子老老實實蹲在桌上,嘰嘰嘰叫喚著,長耳朵立了起來。

它被黛玉摟到懷中,一起聽著千金們送上的賀禮。

下頭侍女念出一個個單子,念到第二個甄千金時,被叫了停。

“前麵不是有一個甄千金的禮了嗎?”黛玉捏捏兔子短短的小腿,抬眸聯想起前話。

兔子舒舒服服躺著,紅眼睛微眯,長耳朵左右撇開。

侍女沒有黛玉這麼好的記憶,往前邊單子翻了翻,才發現出不同來。

“之前是京城中甄千金的禮,如今這個是姑蘇的甄千金送禮。”

“許是分家之故。”侍女給出一個猜想。

姑蘇那麼遠,能打聽到林家生辰再送禮上門,實在是過分有心了。

黛玉讓人將禮呈了上來,發現不是她以為的金銀珠寶之類,而是一個繡著竹林森森的錦囊。

這錦囊十分精致,鬱鬱蔥蔥,竹節青葉小石子栩栩如生,一針一線細細勾勒。

青青翠翠之色,瞧著就讓人喜歡。

黛玉愛這一抹青翠,讓人將癩頭和尚送的種子移了來,正好放在這錦囊之中。

她往腰間係了係,對著鏡子照了下,分外的妥帖。

“玉兒在看什麼呢。”賈敏從屋外進來,含笑看著自家女兒。

黛玉給她展示了錦囊,又指了兔子給母親看:“母親,我也想養這樣的兔子。”

“這不是北靜王的?”賈敏一眼看出它來曆,熟練地順了順兔子。

雪兔沒有麵對外人的避讓,乖巧地嘰嘰嘰賣著好,圓溜溜眼珠轉著,趴著好好的給摸耳朵。

“這可是宮中的獨一隻,外頭很難找著,母親去給你打聽打聽。”

這話一出口,雪兔紅寶石般的眼睛都睜大了些,毛遂自薦般嘰嘰嘰大聲了點。

它繞著黛玉指尖一圈圈轉,試圖讓自己留下。

黛玉看出它的意圖,揉著兔子軟軟的短毛笑道:“這是誰家的不好,偏偏是北靜王的。能留的一時,也留不了一世。”

兔子傷心一擺首避開手指,往窗外簾子處竄了竄。

它回頭嚶嚶嚶了一回,見沒人留下自己,哼唧一聲飛快消失了。

黛玉習慣了它的離開,踮起腳尖看白箭一般的雪兔溜走。

她一揮手,剩下的禮單也不聽了,讓人全部收到庫房中。

“宮中賜下的東西也收好了?”賈敏隨口問了一句,看女兒點頭,便了然。

“日後有宮宴,那貴妃許會有彆的小心思,玉兒不必和她太親近。”

她在閨中時身為唯一嫡女,和嫂子王夫人相處得隻是淡淡,並無深交。

因而對王夫人的大女兒也沒什麼交情。

賈老太君自她上京頭一回見麵,就提過想要聯姻,被她直接拒絕了。

自己女兒定是要嫁個專一的。

如寶玉那般多情怯弱、北靜王那般風流專橫,皆是不可。

“這就是三殿下送的書?果然有心了。”賈敏看到桌上書籍,轉了個話題。

她之前也替女兒打聽說書籍的下落,可惜沒有音訊。

如今三皇子這一出手,既然讓黛玉喜歡,那林府中人也會一起喜歡。

“他倒也是個好的,這次還送了我東西。”

賈敏想起三皇子後院的寡淡、為人的高雅,揉揉女兒的臉玩笑:“這算是借著玉兒的光。”

黛玉鼓鼓臉頰,問是什麼,難道也是書籍?

三皇子不會將書籍到處送人吧?

“是人參王。的確是有心的。”賈敏重複了一遍評價。

之前她在揚州大病一場,對外宣稱都是人參王治好的。

在京中也有類似傳聞,說是人參王能治百病。

人參王難得,如今三皇子還特意送了個品相皆是上乘的,稱得上體貼入微。

“不過我冷眼瞧著他也是體弱,和我當初有些相像,難得他還能出來行事。”

黛玉依偎在母親懷中聽著話,口中下意識接道:“是呢。我第一次見三殿下,也是這樣想的。”

她在詩會上初見三皇子時,也和母親一般感歎對方毅力。

那病和自己曾經相似。若換到自身,定是要臥床歇息的。

幸而現在母親和自己都病愈了。

黛玉想到這裡,腦海中靈機飛快竄過,模模糊糊的念頭閃起。

她沉默地用心想了會,也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顰眉有些安靜。

“玉兒可是累了?”賈敏心思都放在女兒身上,很快拋開三皇子,勸著黛玉去歇息。

“晚間郊外還有花燈會,讓哥哥們帶你去瞧。現在先歇歇為好。”

黛玉點著頭回了院子,腦海中思緒一回,還是一無所獲。

她在昏沉沉的思索中睡去,一覺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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