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過程仿若一場噩夢的慢放,身體在塌陷形成的狹隘黑洞裡左衝右撞,嶙峋的土石無情刮擦著她的肌膚,每一次磕碰都帶來鑽心劇痛。她在慌亂中揮舞雙手,試圖抓住些什麼穩住身形,卻隻抓到一把把鬆散泥土。最終,隨著一聲沉悶“砰”響,伊文狠狠摔落在地窖底部,渾身骨頭仿若被重錘反複敲打過,劇痛如洶湧潮水,瞬間將她整個人淹沒,每一處關節、每一寸肌膚都似在聲嘶力竭地抗議這場突如其來、避無可避的災禍,她躺在地上,眼前金星亂冒,大口喘著粗氣,意識在劇痛衝擊下幾近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伊文在混沌中強撐著,咬著牙睜開雙眼,可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她周身血液瞬間凝固,寒毛如刺蝟般根根豎起。地窖內,腐臭氣息與嗆人塵土狼狽為奸,混合成一股刺鼻濃煙,直直鑽進她的鼻腔,令她幾欲作嘔。目光緩緩遊移,隻見四周白骨累累,它們或完整陳列,森然展示著人體骨骼的原始架構;或斷裂破碎,尖銳斷茬在黯淡光線下閃爍著冷冽寒光。層層疊疊的白骨堆積一處,仿若一座由死亡搭建的“小山丘”,在這幽閉逼仄的地窖空間裡,反射出令人膽寒的慘白光芒,陰森之氣仿若有形質的黏稠液體,從四麵八方洶湧襲來,將伊文緊緊包裹其中,密不透風。
伊文的雙眼瞬間瞪大,眼瞳急劇收縮,眼角因驚恐被狠狠扯向太陽穴,嘴巴不受控製地大張著,想要尖叫,可喉嚨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住,隻能發出乾澀、破碎的嗚咽聲。冷汗從她的額頭、鬢角、後背瘋狂湧出,瞬間浸濕了衣衫,每一根寒毛都挺立著,皮膚上起滿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仿若一層冰冷的霜覆蓋其上。
她的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猶如一台失控的機器,每一下都撞擊得肋骨生疼,腦海中一片混亂,各種駭人的念頭如脫韁野馬般狂奔。“這些白骨究竟是誰的?是曾經像我一樣誤闖此地的可憐人,還是那喪心病狂實驗的犧牲品?我是不是也會和他們一樣,永遠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窖,成為一堆無人知曉的白骨?”恐懼如同一張越收越緊的大網,將她的理智一點點絞碎,身體也因過度驚恐而瑟瑟發抖,像秋風中飄零的落葉,脆弱又無助,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驚擾了這片死寂中潛藏的未知“東西”,隻能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任由淚水無聲地從眼眶滾落,滴落在白骨之間,洇出一小片濕漉漉、仿若血淚的痕跡。
掙紮著起身,她瞧見地窖角落擺放著一些陳舊卻精密的實驗器具,玻璃器皿上結著蛛網、積著厚灰,金屬部分鏽跡斑斑,卻仍難掩其曾經的精細構造。旁邊攤著幾本厚重的記錄冊,紙張泛黃脆弱,邊角卷曲,伊文顫抖著手翻開,“精神融合”四個大字醒目地映入眼簾。
筆記上的字跡潦草卻透著瘋狂,詳細記錄著一項喪心病狂的實驗進程。原來,有個妄圖突破藝術“極限”的狂人,試圖將孩童純淨且充滿想象力的靈魂與畫作“融合”,賦予畫作超脫常規的“生命力”與奇幻“能量”。他們四處搜羅具有藝術天賦、靈魂靈動的孩童,用殘忍手段禁錮靈魂,借助神秘儀式、奇異藥劑,引導靈魂之力沁入畫布纖維。那些複雜的符號、詭異的配方,還有對孩童驚恐絕望神情的冰冷描述,看得伊文胃部一陣翻湧,冷汗順著脊背滑落,滴落在白骨間,洇出一小片濕痕。
每一幅被“賦能”的畫作,都成了吞噬童真與希望的黑洞,以無辜孩童的靈魂為燃料,綻放在畫布上的色彩變得詭異邪魅,線條似有生命般扭動,藏著無儘哀怨。而此地窖,便是這罪惡勾當的秘密工坊,白骨是那些消逝生命留下的最後“控訴”,如今伊文誤入此間,仿佛被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凝視,死寂中湧動著不甘的怨念,隨時可能將她拖入無儘黑暗深淵,與這些白骨一同成為被塵封遺忘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