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剛衝過大樹的瞬間,蜻蜓卻已從後方飛追而至,八條長足聚合成鷹爪狀往前伸著,直往任重後背而來。
兩者之間相聚僅有十米。
在蜻蜓越過大樹時,長約一米五的左側翅翼依然伸展著,像美工刀切A4紙般切過大樹樹乾。
照理說,七人環抱的大樹隻是被切斷一米許的樹乾部分並不傷筋動骨。
但任重既然選擇這棵樹為逃生依仗,自有他的道理。
大樹底部樹乾位置本就有大半枯朽,如今又被蜻蜓翅翼切斷另一小半,伴隨嗤啦嗤啦的木裂聲響起,大樹向著樹枝橫向蔓延生長的方向,也就是東側轟然倒下。
這東側,也是任重選擇的逃生方向。
他往前連跨數步,在身後黑影籠至之前縱身前躍,撲將出去,正好沒被樹冠砸中。
任重隻繞了小半個圓,再度往蜻蜓來的方向,也就是繼續遠離密林的方位衝去。
在奔跑時,他側頭看了眼大樹。
伏倒在地的厚厚樹葉下方,驟然響起幾聲尖利的鳥鳴,以及蜻蜓翼翅加快震動引發的嗡嗡聲。
大樹開始猛烈搖晃,時而可見三兩隻翼展米許的鐵羽青鳥破開樹叢飛出,再在半空裡調轉方向,尖喙前置,如導彈般重又撲入樹下。
僅靠木質樹身自然不可能困住周身各個部位都削鐵如泥的蜻蜓。
任重真正盯上的,是築巢在樹冠上部的那窩青鳥。
在之前的死亡過程中,任重便已經知道這窩鐵羽青鳥與蜻蜓不同,雖然也有不小的攻擊力,但對他這人類並不感興趣。
任重隻是在賭青鳥會不會對破壞它家的“罪魁禍首”心懷不滿,進而引發雙方爭鬥。
小小的驅虎吞狼之計。
碰撞聲在樹冠下此起彼伏,時而可見大量被殃及池魚的樹枝接連垮塌。
蜻蜓和青鳥也終於露出身形。
七隻或大或小的鐵羽青鳥正唳嘯著圍攻蜻蜓。
憤怒的鐵羽青鳥一家上下翻飛,尖喙與利爪雨點般落下,打在蜻蜓身上,火星四濺,發出金鐵碰撞般的叮當脆響。
蜻蜓卻根本不想與鐵羽青鳥糾纏,腦袋隻死死朝著任重的方向,不斷振翅試圖起飛衝出包圍,但卻又給四麵八方的鐵羽青鳥死死壓製。
三分鐘後,任重順利通過蜻蜓之前趴伏的那塊巨石。
他正式抵達了之前從未觸摸到的位置,他已經離開冷凍倉超過十公裡!
他這才注意到,原來巨石下堆滿了金屬殘骸。
乍眼看去。
有破破爛爛的中空機械臂,看著似乎能把手伸進去披掛上的樣子。
還有更多破損不堪,完全分不清是什麼玩意兒的機械結構胡亂堆放著。
這裡活像個小型汽車報廢場。
任重俯下身去扒拉一陣,沒發現一個完好能用的東西。
小山包背麵的唳嘯尚未止歇,蜻蜓與鐵羽青鳥還沒分出勝負。
沒敢再耽擱,他邁開腿向前繼續奔去。
接下來的每一步,都是全新的一步,踏足的是未知的區域。
雖然還沒真個逃掉,但他此時心頭大石已經放下許多。
他臉上泛著自信的微笑。
在飛行器上看到了阿拉伯數字,在蜻蜓的老巢裡看到了必定是穿在人身上的機械臂甲,還有那麼多齒輪、金屬線、合金結構的垃圾殘骸。
這些絕對是人造物!這世界裡肯定有人!
那麼,接下來每多衝出去一步,碰到人類的希望便更大一分。
隻要能碰到人,就有機會繼續活下去!
在絕望中被折磨了百餘次的任重,帶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足踏晚霞,一路向南。
衝!
吼!
啪嘰……
他又掛了。
掛得一如既往的倉促且草率。
事情發生在他剛脫離蜻蜓領地三百餘米開外時。
他剛又越過一個小土坎,前方是大片靛藍草原,地麵溝壑密布,幾群似鹿似馬的有機生物正數十成群的愜意地四處走動著。
這些生物時不時低頭從地麵拔起草根,在口中咀嚼。
個彆生物始終高昂著頭,警惕地打望。
從這些生物的行為模式來看,它們應該是食草動物。
空氣裡洋溢著祥和安寧的氣息,任重本以為已經短暫安全。
不曾想,在他路過一個三人高的小土丘時,土丘深處驟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
側臉看去,一個黑乎乎的壯碩巨獸破開掩蓋在土丘上的灌木叢,猛撲而至。
巨獸高約三米,通體黝黑,頭大腰圓,臂粗腿壯。
血盆大口裡獠牙森白。
撓來的巨掌尖端灰黑色的利爪泛著寒光。
任重好想逃,但逃不掉,太快了。
他更來不及從背上取下合金棍當做武器,隻如隻呆頭鵝般傻傻原地站定,再給巨獸的大巴掌迎頭拍在腦門上。
明明死像淒慘,他卻略感欣慰,可算出了個認識的動物。
這玩意絕對是熊,就是比地球上的熊個頭大些,動作快些,下手狠些……而已。
在死後的視角裡,任重還瞧見那隻蜻蜓正從小土坎的背麵衝天而起。
黏稠的藍色血漿油漆般覆蓋著蜻蜓全身,它身上稍有破損,飛行的速度也變慢些許,
大蟲子把那窩鐵羽青鳥乾掉了,並且還不打算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