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每個人都有怪癖,馬瀟淩覺得自己和父親的怪癖還挺不錯,也不打算去改正。
看見彆人很可憐,能預想到彆人身上即將發生的災難,產生一點點同情。
這既正常,又不正常。
馬瀟淩覺得這在自己身上自然而然就發生了。
但彆人又總笑她,為什麼會傻乎乎地把那些工具也當成同類,認為她很荒唐。
馬瀟淩無法反駁,時間久了,她就懶得和人聊這些,隻把事情藏在心底。
任重笑了笑,“其實我知道答案,但現在不能告訴你。馬老師,再幫我一次,再相信我一次。我們一起去做點不可理喻的事。”
“但我還是想揍你,怎麼辦?”
“你看我現在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你忍心嗎?”
“忍心。”
“那你揍吧。”
“啊?”
“你來都來了,楊炳忠的人肯定也看到了,不揍我一頓說不過去。最好把我打成重傷。”
“認真的?”
“認真的。你趕緊揍我,我倆聊太久了。你趕緊發火,像個被負心漢始亂終棄了的傷心女子那樣,越火大越好。麻溜的!不過打傷我之後得趕緊送我去縣城,七天之後我就會返回星火鎮。我不想耽擱時間,每天都得高強度訓練。來吧!”
“任重!你要為我負責!”
馬瀟淩跳將起來,拳如雨落。
……
十五分鐘後,楊炳忠接到了任重的“求救”信息。
“楊總救命!馬瀟淩這瘋女人追殺過來了!我之前借過她錢,走得匆忙忘了還。她現在把我列為失信負債人了!她可以隨便暴揍我!我說了要還她錢,但她根本不要!我這會被打成重傷,正給拖著往縣城去呢!她說要把我治好了再接著揍,揍完了再治!楊總救我!”
對麵的楊炳忠哭笑不得,親自給馬瀟淩發來信息,“馬隊長,我和你父親隻是理念不同,現在都分道揚鑣了,你又何必糾纏不放。任重現在對我很重要,我希望你彆鬨過火了。”
馬瀟淩如此回道:“關你屁事。”
兩分鐘後,楊炳忠給任重回了信。
“任重你果然厲害,馬瀟淩對你這是情根深種,放不下了。但你也不用太害怕,她應該不會殺你,你就陪她好好玩玩。她總會有膩味的時候。”
任重:“啊這……”
楊炳忠似是又覺得自己話說得太冷血,便補充了一句。
“這樣,我托關係幫你在戰沙縣醫院裡安排了個VIP病房。那裡有源星當下最好的治療手段——分子再造儀。隻要不死,都能給你治到完好如初。”
任重“感動落淚”,多謝楊總。
掛斷通訊,對麵的楊炳忠嘴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一段俯瞰視角的立體視頻出現在他眼前。
正是鉻碳鎮的中心監控居高臨下拍攝的任重彆墅門前的場景。
這視頻經過數十倍光學放大,任重與馬瀟淩倆人臉上的表情都看得纖毫畢現。
雖然因為拿不到腕表的竊聽權限,楊炳忠眼前的視頻裡隻有畫麵沒有聲音,但他卻看完了情聖的整場表演。
他眼睜睜看著任重隻用三言兩語就叫含怒而至的馬瀟淩冷靜下來,然後臉上的表情轉為迷惘,再到哀怨,最後又惱羞成怒。
等真把任重打成重傷後,她臉上的表情再是瞬息萬變,時而不忍,時而殘酷,簡直扭曲瘋魔。
最後,她將任重扛進了去而複返的武裝押運車,直飛戰沙縣城。
楊總回憶起了自己在管理學教程裡學到的心理分析課,把馬瀟淩此時這因愛生恨的狀態拿捏得死死的。
愛情這玩意兒果然會讓一個正常人變成瘋子。
又聽了任重的親自彙報,楊炳忠心滿意足。
之前他還擔心過任重與馬家父女重修於好,現在看來,隱患解除了。
沒人可以扛得住長時間的打傷治愈,再打傷再治愈的循環非人折磨,那比死還痛苦。
任重和馬家父女的矛盾隻會越來越深。
等星火鎮被正式取締,馬家父女作為星火鎮的鎮長與衛隊長必須返回燎原縣述職。
屆時馬達福將會被迫退休。
馬瀟淩這個享受了商業協會大量資源扶持的職業衛隊長頂多隻能有倆月假期,然後將必須前往下一個工作地點報道。
那麼任重自然苦儘甘來。
……
第72天下午,任重一邊躺在戰沙縣訓練場VIP休息區裡接受著治療,一邊看著於燼發來的情報彙總。
馬瀟淩這邊也有來自馬達福的情報,但兩者的側重點不同。
於燼是出身自底層的荒人,也懂任重,知道任重真正想關注的是什麼。
於燼說鎮子裡最近很亂,且越來越亂。
雖然有楊炳忠的謊言支撐,但自詡有能力逃脫的拾荒者都開始陸續外出,試圖尋找新家園,但無一返回,通通石沉大海。
星火鎮內部也開始暗流湧動,越來越多的人將唯一的希望放到了虛無縹緲也並不存在的普查中,終日活得渾渾噩噩,擔驚受怕,情緒敏感暴躁易怒,街麵上殘酷鬥毆發生的頻率高了很多,每天都有人橫死。
另外,孟都集團的買命車來得越來越勤,從之前的一周一次,一次一輛,變成了現在的一天一次,一次二輛。
登上買命車的人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年輕化。
部分幾口之家嗅到了未知不安的氣息,決定將一家的資源集中到一個人身上。
一家幾口相約登上買命車,隻留下最年幼又或是抽簽運氣最好的那個呆呆站在道路旁與家人們揮手作彆。
此起彼伏的痛哭響徹了星火鎮的天空。
於燼用簡短的文字描述這場景,不過寥寥數語,但任重卻聽到了來自遠方的哭聲,
……
第73天,楊炳忠這邊,新的噩耗傳來。
任重被綁架了。
極度變態的馬瀟淩在假期結束時,不顧規矩,不講武德,順手把任重給虜回了星火鎮。
鄭甜等小隊成員放心不下,也是連夜乘坐付費交通工具返回了星火鎮。
楊總又驚又怒,與馬達福在電話裡吵過一通,並明確威脅馬達福,如果他的心腹大將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他必定不會放過馬瀟淩。
老馬同誌看著正湊一起喝茶聊天吃葡萄看股票的任重與女兒,心情複雜,都不知說什麼好。
“哦,嗯,我等著。”
老馬訕訕掛斷電話,突然又笑了。
雖然二人剛回來,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給他說,但老馬卻仿佛瞬間年輕了好幾歲。
總之,我沒有被背叛。
真好。
我輸了一輩子,可算扳回一城。
雖然隻贏這麼點也是徒勞,但總歸能稍微釋然些。
馬達福走到任重麵前,問道:“到底什麼情況?”
馬瀟淩嘴裡piu地吐出個葡萄籽,搶答道:“他要以星火鎮臨時荒人的身份參加普查,挑戰冷血屠夫。”
馬達福一撫額頭,幾欲暈倒。
這什麼鬼!
任重兩手一攤,“老馬,有件事我騙了你。一直都在騙你。我並沒有什麼團隊,也沒能給荒人們找到新的聚居地。這是真話。”
馬達福:“瘋了!”
“但我拯救星火鎮的想法卻是認真的。我的打算是幫你和星火鎮通過普查。從不曾變過。”
馬達福實在不想理任重,隻覺得自己這兩個多月來的謀算都成了笑話。
自己實在傻得可憐。
他看向馬瀟淩,“你信了?”
馬瀟淩點頭,“我感覺他這次沒騙人。”
“感覺?這也行?”
老馬又覺得,或許自己失敗的根源是生出了馬瀟淩這女兒。
……
任重哈哈大笑著被馬達福趕出鎮府。
他站在白牆之上眺望遠處,俯瞰著星火鎮中的一點一滴。
這裡荒涼、混亂、貧困。
這裡即將毀滅。
這裡也沒有鉻碳鎮裡那麼富饒的資源,更沒有近在咫尺的戰沙縣裡的諸多尖端設施供他使用。
但微妙的是,隻有站在這裡,自己內心才有安定的感覺。
他依然沒說實話。
這次,他見不到冷血屠夫。
在挑戰冷血屠夫之前,他第一個要挑戰的是降世魔嬰。
後天。
也就是第75天。
他要去死了。
這次是為了死而死。
任重臉上掛著灑脫的笑容。
這次,他放棄了很多東西,要為了與己無關的人們而主動去死。
他心想。
我這樣的人,拿到二十一世紀,會被人罵聖母吧。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我是橘子洲頭的稻花,總會在秋天凋零,又在春天發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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