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到了任重的承諾。
其實她不確定任重究竟能不能做到,但沒有更好的選擇。
任重並沒有告訴她全部的計劃,隻給了她一個要求,以及兩個時間與地點的要素。
要求是,她必須嚴格按照楊炳忠的規劃路線前進,不得有絲毫偏離。
第一個時間與地點,是要她必須在沿途某處停車一次,外出迎戰一群三級墟獸,自己停車的位置與擺放的姿態,必須精確到毫米。
第二個時間與地點,是她必須在規定的時刻路過規定的點位,同時將自己的車悄悄落到車隊的最後,誤差控製在0.01秒內。
她全都做到了。
她清醒地記得,那位置正好在繞山而行的彎道處,下方是一片茂密的灌木叢。
當時她隻以常規速度通過,再微不可查地壓低了0.5米飛行高度。
然後,異礦真就悄無聲息地憑空蒸發了。
她不知道任重是如何偷天換日把異礦給變沒了的。
當然,過程並不重要,她隻在乎結果,以及乎任重所說的,楊炳忠一定會為他的一切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這代價的底線是死亡,上不封頂。
良久過去,諸多記憶在唐姝影心中交織成一張網,她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又有幾分釋然與灑脫。
她回想起了楊炳忠昨夜的話。
念力師的心理審查嗎?
我過不了的啊。
我會被迫出賣任重,讓他功虧一簣。
所以……
突然,背朝地牢監控躺著的唐姝影瞳孔猛縮,驟然瞪大眼。
她大大地張開嘴,舌頭伸到嘴外。
她渾身青筋直爆,太陽穴上的血管鼓脹到靜脈曲張。
她用儘了渾身的力氣。
啪!
夜深人靜的地牢中,一聲並不起眼的清脆震響。
唐姝影咬緊了牙關,瞪大了滿布血絲的雙眼,任憑著大口大口的鮮血在口中湧動。
她右手死死捏著斷為半截的舌頭。
她的喉頭咕嚕咕嚕直響。
嘴裡湧出的血,又被她吞進了肚子裡。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但她依然鼓動著最後的意誌,死死咬緊了牙關,控製著自己的嘴,一口一口地把血往肚子裡吞。
任重!
我做到了!
你也必須做到!
楊炳忠必須死!
必須死!
……
此時,於鉻碳鎮相隔千餘公裡的棋山部落,也有一個人不曾入睡,正是於燼。
雙手持槍的他正盤坐在一口大箱子上。
於燼知道任重的全部計劃。
早在昨天上午時,於燼便帶著史煊史林父子跑了兩個地點。
按照指示,三人先在一個地點挖開個尺許見方的土坑,往裡麵放入了一個人取自陳菡語的微型兵團的自帶纖毛伸縮臂的磁吸式機器人,再用一層薄薄的沙土將其覆蓋上。
機器人中早已被任重提前編寫了定時執行的操作程序。
隨後,史林留下,負責監視該區域,防止路過的墟獸不開眼破壞機關。
於燼與史煊又前往第二個地點——山邊的一堆茂密灌木叢。
史煊利用外骨骼裝甲上加裝的工程模塊,在地麵開出個長十米,寬一米,深三米的溝槽。
同時於燼也利用帶葉樹枝與藤蔓編出個頂蓋,蓋在溝槽上。
二人藏身進去,再把一層可以透射電磁雷達掃描的偽裝網綁在頂蓋下方,又把自己身上的金屬部件也用偽裝網隱藏起來,防止被清風重卡上的探測器發現端倪。
在完成兩個陷阱後,史煊著實忍不住,說任重這點子很餿。
他認為,既然楊炳忠在地麵走私的貨物很重要,以至於要兵分兩路,那麼路線規劃不可能如此死板,必然是臨時敲定的。
我們這提前埋伏等著天上掉餡餅毫無意義。
再說了,就算任重猜對了楊炳忠的路線,又怎麼可能剛好叫那箱子掉進這裡?
時間怎麼控製?
這也太兒戲了。
然而,傍晚七點半,正是日落西斜之際,天上真就掉餡餅了。
一口結實的大箱子從天而降,準確落入溝槽中部,剛好被綁在頂蓋下方的偽裝網卷入。
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二人隻需要把箱子搬去棋山部落,然後等任重前來接收即可。
史煊對此感到極度茫然。
當然,如果他知道更多細節,比如磁吸式機器人的定時開關,任重的清風重卡底部額外加裝的彈簧結構鎖扣與液壓杆自動關閉開關,那隻會更茫然。
他心裡會多出更多疑惑。
車廂下緊急卸貨口的自動打開,正是纖毛伸縮臂機器人的傑作。
沒有任何通訊過程,任重設置的是定時程序。
在箱子掉落的同時,機器人也順著脫落。
至於卸貨口的關閉,則是液壓杆開關的功能。
這一整套操作皆是物理過程,與重卡的控製係統完全獨立開來,在黑匣子裡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至於楊炳忠加裝的攝像頭,則是在任重預料之內的百密一疏。
攝像頭的監控範圍包括卡車車頂,四麵八方,卻唯獨沒包括車底。
箱子自由落體時,唐姝影駕駛的這輛重卡上的攝像頭並未拍到下方。
至於前方車輛,剛好拐了一個彎,脫離了視野。
一切儘在任重的掌握。
除了唐姝影的死。
……
淩晨四點,正在沉眠空間裡全程觀望星空造船走向的楊炳忠接到守夜人保鏢發來的緊急情報。
唐姝影咬舌自儘。
更狠的是,在心跳停止之前,她全程不曾吐出一口血,全吞進了肚子裡。
楊炳忠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