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修己失勢後她在衙門裡處境不好,剛在停屍房又不是沒見識到,沒什麼好稀奇的。
薑寒星跟全然沒聽見這些話一樣,拍著沈環的肩膀,把剛才的話,從頭到尾又說了一遍。
“你賈哥不是什麼苛待下屬的人,但到他嘴裡的,也絕對不會再吐出來。我不瞞他,也不瞞你,這事對我很重要,有什麼消息,及時來告訴我,我同你保證,到時候你賈哥有的,我不會少你分毫。記住了嗎?萬一出什麼事,一定要讓我知道。”
說完,薑寒星轉頭便出東廠大門。
酉時已至,到收工時間了。
這雪下得可真是大,一腳踏下去,都沒腳踝。走在回家路上,薑寒星正心想:惡劣至此,除了艱辛討生活如她,果真還有人出門嗎。
下一瞬,就在自己家門口巷子裡看見了腳印。
這還真是……
薑寒星不由苦笑。
剛在詔獄,痕跡腳印之類,她其實並沒怎麼留心,因為詔獄並非封閉場合,光天字號牢房,便有七七四十九間,間間滿客,來來往往都是辦案的人,林明雨帶去查周臣案的,估計就不止十個,縱有什麼痕跡也早給踩亂完了,她上哪裡去查?
如今這腳印卻不同,孤零零一排,就靠著路沿,整整齊齊一直延伸到她家門口。
實在由不得她再忽視。
薑寒星也隻好苦中作樂,給笑裡調了一點興致出來,跟著這排腳印,一路走一路鑽研。
長近八寸,成年男子;花紋繁複,都講究到了鞋底上,家境頗豐,非富即貴;印沒入雪三寸,身量頗高,要麼就是極胖,不過若胖,腳麵會略大於鞋底,鞋印應兩邊比中間略深,這鞋印平直,應當還是高……
最後一枚腳印在薑寒星家門檻止,薑寒星目光循著花紋同樣很繁複的鬥篷下擺一路抬頭:是男子,身量很高,她已算女子中身量頗纖長,想要看清他臉,仍得整個下巴都仰起來。
相當好看一張臉,五官都偏俊秀柔和,偏眉骨生得鋒利,於是整個眉眼間,全是英氣、意氣、少年氣,連眼角那顆淚痣都不能使他多情小意半分。薑寒星第一次見它,就覺得它像是一顆火星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將他主人,連同周圍人,一並燃燒起來。
——楊大學士那個相當反骨的侄兒,楊昀。
薑寒星一下子就跳將了開來。
她確實沒想到來訪之人會是楊昀,她以為是林明雨之類案子相關事。但她跳開不是因為這個,是頭一回見小楊大人,他就在對他方圓三尺之內所有女子,喊男女授受不親。
一想到當時那場景,薑寒星笑裡真心實意多了點揶揄,她作揖:“小楊大人晚好,不知小楊大人夤夜來訪,所為何事?”
其實尚未夤夜,不過日頭是已落了下去,天漸漸黑,夜已經在來了。
楊昀可不值得她再費心神,如此跌宕起伏一整天,她想回去稍微睡會兒,腿還在疼,她得找找去年大夫開的藥膏還有沒有,最好是能貼上一貼,明日還有的是奔波。
故薑寒星等了一會,見楊昀並沒要回答意,便自顧自地告了彆:“小楊大人既並沒旁的事,小的就先告退了,祝小楊大人晚好,晚安。”
楊昀不肯讓她走。
薑寒星往左他往左,薑寒星往右他往右。
其實也挺好笑場麵。
薑寒星笑意卻忽然冷,她放在門板上的手握成了拳。
“怎麼?小楊大人也是專門跑來啐我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