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忽明白了楊偃為何要這樣做。
他是帝師,在皇上那裡信重不比王沛少,偶爾說兩句王沛,不算什麼大事。可偏還有楊昀。是,楊昀眼裡揉不得沙子他可以庇佑,可若反過來,有人要拿楊昀做把柄威脅他呢。
山雨欲來她一個小番役都看出來了,楊偃會看不出?越是他這樣看著誰也不偏幫的,反而越容易是風暴的中心,他此行求去,是想給楊昀留一片安穩。
便是親生父母,能為子女做到這樣的也少。
薑寒星心中長歎一口氣,要給這小少爺點教訓的心思,剛生起便又散。她手從袖子裡伸出來,去推門:“既然小楊大人不啐,那我可就走了。”
但楊昀不散。
他手摁上薑寒星手:“既閣下先前的諾也並沒有兌現,那曾收下的禮還請還我。”
他今日來也不是要同她說理的。可那鐲子是嬸母已過世的娘親在她及笄時送的,還曾與因之與叔父生了一段緣,嬸母素來珍重,當時是迫不得已,才給了這小人。
今早叔父走後,嬸母一直鬱鬱,他想讓她高興點。
薑寒星哪兒知道這些,她隻是覺得這小楊大人可真不識抬舉,她都看在楊偃一片愛子心份上算了,他還在那兒沒完沒了了。當即便也要掏出這鐲子扔還給他。一摸袖筒空空如也才想起,鐲子早為了收買人心,給沈環了。
這話自不能同楊昀說,薑寒星隻好一通瞎喊:
“乾什麼乾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啊!”
喊完她其實還挺可樂:這不人小楊大人的詞嗎,怎麼還給她搶了。
但楊昀又不樂。
他這人是這樣,認定的事不會改,越知此山難上偏越要往此山行。他說了今天要拿回鐲子,便不管薑寒星是想逗他還是想揍他,都擋不住他手一點不鬆,人還緊跟著湊了過去。
結果你推我搡之間。他腰間佩劍不知怎的,稍出了點鞘。
薑寒星躲閃不及,手背上見了血。
四目相對。
先說話的是楊昀。
他問薑寒星,真心實意:“人生在世,總要有些堅守,論跡論心,我確不明白,你們這樣的人,究竟是在為什麼活著?”
先笑起來的是薑寒星。
她看著手上的傷口,不深,血在很慢地淌,因此她也很慢地問楊昀:“小楊大人既覺得我這樣人不配活著,何不用你手中劍來誅我?”
這就完全是在曲解他的意思了。
楊昀有心要解釋,卻還未成行,薑寒星手先握上劍刃。
血霎時如注,跟她先前傷處血跡一起,叫人分不清哪個是先後,隻覺鋪天蓋地的血腥味,熏得人什麼話都再說不出,腦子也跟著昏沉沉紅彤彤一片。
雲裡霧裡裡,楊昀聽見薑寒星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摻雜了什麼迷藥一樣,悄無聲息的蠱惑人心,她說:“為民除害的事呐,小楊大人果真不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