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寒星心中隻想著哄了梁少高興和快些脫身。故她當時便謙虛道:“不過是同僚們謬讚幾句。”
梁少不說話。
薑寒星想了想,又說道:“縱果真英明決斷,也不過是百戶叫斷哪裡便斷哪裡。”
“都說你會做人,果然不錯,”梁少這才笑了聲,抬手讓她起來了,“大家來這衙門裡是做什麼,心裡也都清楚,我這人也不好假裝,不用你們心悅誠服於我,隻是希望你們能記得,如今,我才是十三道百戶。走吧,京兆尹府的案子,搭把手。”
薑寒星不想搭把手,可梁少如此說,她也隻能去,邊去,邊從兩位同僚對梁百戶花樣百出的追捧裡,湊出了關於這案子的隻言片語。
死的那個京兆尹府府尹叫趙平生,平日裡為人,說不好聽點是牆頭草,說好聽了卻也是隨和,官場私下,都沒什麼仇怨;先前身體一直康健,沒不良嗜好,除了小妾稍多些,有五六個,但也並不縱情於色,一旬隻回內院歇兩回,逢三逢七。
昨晚是臘月初七,宿的是一叫聞姨娘的妾室房裡。
今早起來,聞姨娘見往常梳洗時間早到,自家向來自律的老爺卻仍在床上不醒,湊上前去叫,觸手冰涼,這才發現,人不知何時已死。
姨娘尖叫聲驚動了府上護院,趙夫人授意下護院拿著聞姨娘報了官。京城人報官當然是報到京兆尹府,可京兆尹都不在了,哪裡還有斷案人,聞姨娘咬死了不承認,京兆尹府門前大鬨,以至於衝撞了王首輔車駕,王沛覺得失了麵子,案子這才轉到了東廠來。
梁少接了這案子,來了勘查現場,而後,屍首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先聽趙家夫人與聞姨娘鬨了好幾場。那聞姨娘是茅坑裡的石頭,誰說都憋不出來半兩屁,偏趙夫人說一句她頂一句,趙夫人又雖男人為官平平,她自己卻是杜國公千金,刁蠻任性打小就是,聞姨娘頂一句她再懟回去一句。她那樣顯貴的身份,縱王沛來也要禮讓三分,梁少也不好上去勸解,不勸又實在是聽得頭痛欲裂,正左右為難之際,忽有人想起來了薑寒星。說薑寒星不也是咱們道的嗎,叫她回來看看啊,她向來又會辦案子又會糊弄人的。
小番役才來找了她。
薑寒星聽到這兒便知不好,哪個為人上司的能受得了這種委屈,心下越發打定主意:管它什麼案子不案子的,待會兒她隻捧梁少臭腳就是。
然而天總有不測風雲。
薑寒星一行人剛到聞姨娘屋子裡,已先趕過來查驗的仵作便迎了上來,噗通一聲隻要往地上跪:“小的才疏學淺,實在是查不出趙大人死因呐!”
怎麼會……查不出死因呢。
薑寒星想起先前事,心有些漸沉,之前早想好的案子怎樣不重要,先哄了梁少高興再說之類,如今是全忘了。不等梁少開口,她先發問:“是外傷複雜,難辨哪處致命?還是說內傷隱晦,難查究竟醫理為何?為何會查不出死因?”
仵作看梁少一眼,又看她一眼,腿有點打哆嗦:“回大人,不是說外傷還是內患,而是,屍首上,根本就查不出來絲毫傷痕或者說是中毒相關跡象啊……”
好一個無傷無毒。
她還以為所謂窮鬼索命再不止一人,也隻是在詔獄地界。誰曾想他徐桓之這樣的有本事,坑挖得能遍布天涯海角,趙平生案竟也是他的手段。
“死人便隻有中毒或者外傷兩種死法嗎?”
默然片刻,薑寒星目光忽向床上趙平生屍首,她問:“仵作驗屍,衣裳上摸一遭便算是完事了嗎,你自己都說了屍表什麼都看不出來,為何不剖開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