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身旁的屋舍,高柱琉璃瓦,華貴雖比不得城中,但兩隻新掛上的大紅燈籠映襯著,儼然已經這村鎮裡頂氣派的了。
“是這裡沒錯,”他回過頭來,還是沒法放心,“不過你……”
可薑寒星已經一推門,隻大步往裡邊走,他說什麼都再不肯聽了。方明歎口氣,也隻好什麼話都重新憋進肚子裡,跟著她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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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寒星剛好伸手去推門,裡邊剛好有人伸手拉門閂要出來。這倒是真巧。她一邊一隻腳直接踏了進去,一邊直接把令牌懟到了那準備罵人的仆役臉上。
“找你們家老爺。”
鄉野村夫難免大多不識字,但“東廠”兩個字沒人會不認得的。那小廝鬥雞眼都沒來得及散,便先噤了聲,腰一彎,頗殷勤的要引著薑寒星到老爺書房裡去。
這家老爺姓趙,是附近頗有名的鄉紳,因為十七八歲便中了秀才,但之後又考了十餘年也沒能混上個舉人,好在家境頗殷實,二十六七歲雙親給張羅著娶了媳婦生了孩子,便又接著考,如今已經又過去了十餘年,大約是總也考不中的緣故,趙員外脾氣並不怎麼好,動輒打罵下人,故他們家仆役換的頗勤快。
她一直讓找的那小孩兒就是半年前被買進來補空缺的。方明如是說道。隻是買進來之後,才發現這孩子性子頗倔強,總是犟嘴。大約一個月前,他又一次因一點小事便頂撞趙員外後,趙員外終於再難忍受,要給趕出去。隻是他是從人伢子處買的,並不曾有父母親人,也無人來領,於是最終是給賣出去了,至於究竟給賣到哪兒了,方明實在是探聽不出來,畢竟他一個叫花子,人家肯讓他進門同他說這些,已經是十分看在那些黃白之物的麵子上了。
他說到這兒時,薑寒星很明顯的冷笑了一聲。方明以為她是不滿他辦事能力,又兼之他自己也覺得方才薑寒星同他說那些話時他確實有些過於咄咄逼人了,便沒再多問,隻是硬著頭皮勸了她莫在儘拿東廠的身份來壓人,畢竟這是她私事,濫用職權總歸是不好的。薑寒星理都沒理他,他也隻好跟在她身後進了趙員外書房裡。
趙員外還記得方明,所以一上來就又要給他們臉色瞧,還要擲硯台砸領著他們過來的小廝。薑寒星直接一劍砍了過去,石頭碎屑同墨汁一塊兒在空中亂飛,她在這一片亂七八糟裡直接把令牌擲在了他臉上,他這才安生了。
隻是仍舊是不肯說實話,還試圖用同方明講過的那套說辭來敷衍她。
薑寒星也沒說什麼,隻是哄了他懷中那四五歲的嬰孩來——她身份嚇人又並不妨礙她是個貌美的妙齡女子,愛美之心,垂髫孩童也有之,她一招手,便輕而易舉的給哄過來了。
…。。
可憐趙員外快四十了,姬妾成群,命根子卻隻這麼一個,一看她手指一直似有若無的他命根子命門上。當即就慌了,哪兒還敢再來哄騙敷衍她,問什麼說什麼。
原來並非是總犟嘴,隻是不太伶俐,並不太會做服侍人的活兒,在又一次煮燙了趙員外的茶後,趙員外終於再難忍受他的不濟事,打了一頓板子後給扔了出去,那頓板子打得頗重,眼看著要活……活不成了,故是直接扔到了村東頭的亂葬崗裡。
他說“活不成”三個字時嘴都是抖的,生怕薑寒星一個不願意,他那寶貝兒子的命便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