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的官署並不同六部的官署在一塊兒,還離挺遠的。一路上,吳荃一直低著頭,時不時的瞥她兩眼,就是不說話。
大概還是覺得她會介懷之前的事。
她確實還挺記仇的,但一直這麼沉默著,也不太是個事。薑寒星琢磨著,她到底要不要心眼兒大點兒,先去搭理吳荃?
方才吳荃對她的討好她都看在眼裡,曾經也那麼張牙舞爪一人。薑寒星又一想自己如今的處境,一時間居然也有些心酸湧了上來。
算了算了,雖然對她說不上好,倒也並不很壞,如今也同是天涯淪落人,便就這麼算了吧。
“方才可真是謝謝頭兒了。”
薑寒星一向是果斷的,既然決定了放下,她當即便裹緊了鬥篷去同吳荃搭話:“頭兒可曾吃過飯了?”
這個稱呼明顯很讓吳荃受寵若驚,一時間都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不用這麼叫我,你如今也不在我手下做事了,不用不用真不用,何況我這個檔頭現在做的,還不如衙門門口看大門的,哪裡配呢,於檔頭那樣風光的才配得上你這麼叫一聲……”
驚慌之下吳荃說出了自己的內心的真實想法,他自己都覺得這真實想法實在過於酸氣衝天,趕緊又是轉移話頭又是往回找補:“方才吃過了……還有剛才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於檔頭真的挺好的……”
“頭兒,”薑寒星打斷了他,“我真說一點兒都不記恨你那也假,畢竟你也確實算計過我不少,不過我這人,你也知曉的,雖記仇,但也挺一碼歸一碼的,我從來衙門做事起便一直跟著您,許多事都是您教會我的。”
這倒確實是真的,吳荃再怎麼對她不滿,她還是個新人的時候,該教給她的什麼也沒少,說話雖總陰陽怪氣特彆難聽,至少沒說過“來給我做小妾”這類的話,也從沒對她動手動腳過。
她是對他有些感激的,尤其在跟了於峰之後。
“兩廂一抵,便算是消了,都算了吧。”
這甚至都算不上一句好話,吳荃卻有些紅了眼眶。
從段修己死後,他在東廠過的都不是人過的日子,就今天這個案子,他吩咐下去,手下四五個番役一個肯聽的都沒有,他本來悲憤之下都準備自己一個人來查了,薑寒星突然出現在他跟前,說胡波元讓她來幫忙。
胡波元哪裡會讓人給他幫忙,不想讓他死就不錯了,肯定是薑寒星念及以前的情誼,不忍心看他這樣作難,才去求了胡波元來幫忙。
她其實就是慣常嘴硬。
他記下這個恩情了“寒星,你以後有什麼事,我萬死不辭。”。吳荃心裡這樣想著,但卻什麼也沒說,隻是手往前一指。
“到了。”
薑寒星抬頭看到了戶部衙門門口那兩隻大石獅子。
臘月裡深夜的寒風,根本就不是她一個鬥篷擋得住的,薑寒星去敲門時隻覺得整個人都被冷風吹透了。她本就體質偏寒,手碰到門時更是覺得自己的手簡直同門上銅環一個溫度。她心中難得湧上了一些愁苦。
活著真艱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