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發現不僅有清筠弟子在巡邏,身著上弦、劍宗等服飾的弟子也在其中,各個神色肅然。
越靠近戒律堂,巡邏的弟子越多。
遠遠看到莊嚴的大門,還未上前,悠悠便被攔在外麵,“沒有長老之令,不得靠近。”
守在大門外的皆是修為已達元嬰的弟子,悠悠一眼望去,都是模樣陌生的師兄師姐,這些弟子平日都在外曆練,收到急召才會趕回宗門。
悠悠負在身後的手微動,幾個小影子從袖下掉落,迅速沒入草叢。
她朝人微微頷首,望了眼沉沉夜幕中的大門,嘴唇緊抿,轉身退去。
*
戒備森嚴的戒律堂中心,一座占地十裡的大陣裡,用九道玄鐵鏈囚著個唇色蒼白的少年。
宇文離負手立在陣前,身為戒律堂長老,他是唯一一個能到此處來的人。
“再問你一遍,為何要毀神器。”
無人作答。
宇文離習以為常,目光落向陣中的少年身影。
他伏跪在地,背脊卻十分筆挺,即便氣若遊絲也未曾低過頭。
宇文離看了良久,不知想到什麼,淡聲道:“你父君便是在此處身隕,想不到,這麼快就輪到你了。”
粗壯的玄鐵鏈泛起響動,顧赦抬眸,睫毛殘留著冷風吹乾後的血跡。
“就是這個眼神,與釋九陰一樣讓人討厭。”宇文離皺眉。
顧赦:“你說這話,也讓人討厭。”
他與釋九陰實在沒有所謂的父子之情,或許幼時曾對其有過一點憧憬,但這份憧憬很快被碾碎。
被人說像釋九陰,饒是顧赦心境超脫,也十分接受不了。
“事實證明,師兄仁心留你一命,帶你回宗是個錯誤的決定,”
宇文離出聲,打斷少年思緒。
“即便他用咒禁封印你的魔性,為你改名,讓世間再沒有大荒魔君的九子釋玄,隻有清筠弟子顧赦,可惜,你體內終究流淌著魔族血脈,生而為魔,免不了要掀風起浪。”
時至今日,顧赦終於知曉為何從小靈脈受損,即便付出比旁人百倍的勤苦,修為也難以精進,原來不是中毒,而是被路天沉施以咒禁。
咒禁,世間最神秘莫測的法術。
“要我感恩他的大德嗎。”他垂眼嘲道。
“無需。”宇文離拂袖離去。
“你隻是師兄殘留的幾分天真,便留在天誅陣中,等待判決吧。”
九扇門在身後一一合上,宇文離走出戒律堂,與看守大門的弟子囑咐了幾句。
遠處樹林草叢裡,幾雙眼睛望著這幕,待其走後,一堆泥人開始用金色小鏟子,挖起坑來。
遠在旭日峰的悠悠,盤膝坐在榻上,操控著小泥人挖掘通向戒律堂核心之地。
不同於上次顧赦被關,她用泥人遛進去,這次看守森嚴,連隻蚊子都飛不進去。
地上無門,上天更是無路,悠悠想去看望顧赦,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抄起路天沉曾給她用來鏟草的金鏟,挖地道。
她不知能否成功,隻能儘力一試。
於是戒律堂外樹林裡,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起來。
*
宇文離走後,天誅陣內恢複寧靜,四周雷光環繞,顧赦輕咳一聲,點點血跡染紅蒼白唇色。
被關了七天七夜,加上神器反噬,身體早已支撐不住。
顧赦閉了閉眸,想起上次嘗到大限將至的滋味時,也是在戒律堂,那時候,有個小泥人腳踏落葉,拖著沉甸甸的包裹來了。
無邊寂靜中,顧赦忍不住彎起嘴角。
不知蘇醒沒有。
最好沒醒,如今的境況,他實在不希望師姐過早醒來。
顧赦斂下眼底情緒,思緒萬千之際,充斥在陣內,細若遊絲的雷光忽地泛起異動,聚集在一個角落上方,蠢蠢欲動。
“嘿咻~嘿咻~”
隱約間,一個熟悉的嗓音從地下傳出,顧赦皺眉,懷疑出現了幻聽。
但他的視線中,卻有一層地麵裂開,緊接著滿頭土灰的小泥人,鑽出身來,手裡拿著金光閃閃的鏟子。
看到少年的瞬間,悠悠雙眼放光,但“師弟”兩字還未出口,頭頂上空的雷光狠狠閃爍兩下。
“滋啦。”
勇敢的小泥人被劈成了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