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戰一結束,全場寂靜許久,最後負責裁決的弟子輕咳。
“比試結束,妖烏烏勝。”
悠悠一把抓過還在得瑟的小烏鴉,在一眾核善的目光注視下,光速下台,頭也不回飛奔離開。
“還是不錯的,”蒼舒孑感歎道。
“謝謝你倆,讓我看了一場臥龍鳳雛的激戰,還讓我瞧見了清筠弟子的素養,竟讓你倆活著出了比試場。”
烏烏害羞地埋起小腦袋:方才迎風展翅的它,真的像小鳳凰嘛。
一口氣跑離眾人視線的悠悠,扶著樹長呼口氣:“澄清一下,我是為了配合烏烏,”
小妖鴉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死都不肯攻擊她,演練了一晚上,用小腦袋撞她已經是烏烏最大的讓步了。
本來她血漿都準備好了,結果一吐,烏烏哭得昏天黑地,自責得哇哇大哭,為了保護小家夥幼小的心靈,悠悠隻好把吐血環節去掉,後來越減越少,最終隻能上演了一場把圍觀群眾智商按在地上摩擦的對戰。
這是悠悠演技史上不堪回首的泥石流,烏烏卻很興奮,在枝頭歡喜地飛來飛去。
“臥龍鳳雛,臥龍鳳雛。”
聽了她的解釋,蒼舒孑露出包容一笑:“好啦,我都懂,沒說你演的不好。”
他可不是那種喜歡苛責彆人,人菜就不讓人玩的人。
悠悠還欲維護自個驚為天人的演技,忽然注意到,蒼舒孑身上多了件東西。
一陣風吹過,他背後的披風飄了起來。
蒼舒孑拂袖轉身,他個子很高,寬肩窄腰,披風隨著他的動作,乘風而起,一時間,竟生出幾分非同一般的氣勢。
“帥吧,專為這場對戰買的。”
“你這是......”
法寶兩字悠悠尚未吐出,蒼舒孑解下帥氣的大披風,塞到她懷裡。
“等會就到我比試了,你在下麵幫我拿著。”
悠悠愕然:“我拿著做什麼。”
“打球賽上場前,都要脫外套讓女生抱著的,”
“說來慚愧,我以前扔校服外套都是要被瘋搶的,”他嘴角上揚,隨後感歎似地搖搖頭,額前碎發跟著扭了扭。
“如今落寞了,不過儀式還是要有的,光榮的校服任務就交給你了。”
悠悠恍然大悟,看著朝她露出俊朗燦笑的人,十分理解地握緊披風,給他來了個暴扣。
“慣你。”
蒼舒孑:“......”
*
半柱香後。
“傲天對戰林霄!”
被叫到名字的蒼舒孑,一瘸一拐地登上比試台,在他對麵,叫林霄的少年氣勢逼人,一瞧便不是等閒之輩。
“這兩人對戰有什麼好看的嗎,”站在遠處高台上的蕭町不解道。
慕天昭未答,望著台上一臉高深莫測的蒼舒孑,皺了皺眉。
蕭町不明所以地捏了捏下巴,那叫林霄的少年修為不錯,是個好苗子,但也不至於慕天昭親自來觀戰,而那叫傲天的人,更平平無奇了,唯一值得說道的點,就是他來自凡間,修仙界許久沒有凡人能踏入仙道了,但他天資不高,顯然走不遠。
蕭町左思右想,忽而注意到台下角落處的身影,恍然大悟,是為了來看那姑娘吧。
怕被認出,在角落觀站的悠悠,心裡滿是擔憂與自責。
她沒想到蒼舒孑是個脆皮,讓披風一砸就倒地骨折了,修為本就低得可怕,現在勝算更低了。
然而在她沉浸自責中時,台上比試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蒼舒孑輕描淡寫地卷起白旗,揣回懷裡,在對手驚愕的表情下,轉身一瘸一拐地下場。
“我還會回來的。”他放話。
*
“跟你沒關係,”
蒼舒孑擦著藥,邊疼得齜牙咧嘴邊道。
“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中,”
他五靈根,彆說踏入修道的時間短,就是再努力個五百年,也不會是那些雙靈根三靈根的對手。
悠悠歎氣。
“那你如何拜入清筠。”
蒼舒孑把藥還給她,起身踢了踢腿後,回頭一臉高深莫測:“彆急,不是還能再住一晚嗎,反正我肯定能留下來。”
悠悠見他勝卷在握的模樣,微點了點頭。
她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讓烏烏修煉,偶爾指點一二,教它應對之後的比試。
傍晚時候,消失許久的蒼舒孑,悠哉悠哉地回來,食指轉著塊木牌,挑起的眉角透著難以掩飾的得意。
但他靠近才發現,悠悠在樹下睡著了。
蒼舒孑正打算也躺下,烏烏叼著盛水的葉子焦急飛來,停在悠悠上方將水從頭淋下。
蒼舒孑眼疾手卻不快,阻止的手才伸到半空,呼啦啦的水就淋在女孩烏黑的發絲上,他突然意識到不對。
被澆了水的悠悠沒有醒來,僅長睫微微一顫。
“醒不來,醒不來,”烏烏著急地叼起葉子,又朝遠處飛去。
“悠,醒醒,”蒼舒孑手落在細肩上,使勁搖了搖,正要去探悠悠鼻息,眼角餘光一凝。
女孩烏發間,冒出了兩隻毛絨絨的狐狸耳朵,淺灰色,打濕的細絨凝著晶瑩水珠。
蒼舒孑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片刻,他撿起地麵一片落葉,用葉尖試探性地戳了戳。
這一戳,狐狸耳朵本能動了動。
蒼舒孑驚呆在原地。
一陣風吹來,伴著交錯的腳步聲,蒼舒孑回過神,趕忙撿起兩個小樹梢,一左一右蓋住狐耳。
幾名路過的弟子發現樹下身影,投去視線。
“看什麼看,”樹下神神秘秘的青年,凶神惡煞道。
路過弟子:“......”
另一邊,轟隆隆的瀑布聲從上方傳來,震耳欲聾。
悠悠全部神識回歸了真身,倒不是她想,而是神魂遭輪回鏡重創後,無法支撐長期遊離在外。
往常悠悠通過給化身吃養魂丹,維持魂力,但近來忙於挖礦參加入宗試煉,忘了吃養魂丹,故而神魂毫無預兆地回到了真身修養。
短時間回不去,悠悠聽著呼啦啦的水聲,深吸口氣,仰頭施法低喝:“定——”
刹那間,飛流直下的瀑布陷入凝滯狀態,時間仿佛靜止了般,幾條順著水流落下的魚兒,也停滯在半空。
一片寂靜中,一個金燦燦的魚鉤忽然自上落下,從悠悠眼前一蕩,勾起了停在半空的魚兒。
“不錯,有點用處了。”
不見人影,一個聲音卻飄了過來,話落,魚鉤掛著魚兒不緊不慢離去。
悠悠看得心頭一梗,轟隆聲再次響起,瀑布劈頭蓋臉淋了她一身。
岸邊的坎坎站起身,一個星光點點的光圈從它兩角散出,飄到靈力幾乎耗儘的悠悠身邊。
“隻差一點了,小主人。”
靈力重新回到體內,悠悠咬牙抹去一臉水,平複心境後,再次施法。
“定——”
這次不僅是瀑布,整片天地都陷入停滯,待在悠悠腳邊的肥蛟,剛吐出的泡泡都凝在了嘴邊。
垂落的魚鉤也被定了般,一動不動。
盯著僵住的魚鉤,悠悠難以置信,興奮的表情剛浮上臉頰,下一刻,那魚鉤一動,隨著細線搖擺起來。
“好可怕,要被定住了。”
悠悠險些一口血噴出來,氣到極致,伸長手臂去抓鉤子,試圖用物理攻擊。
路天沉低笑聲傳來,魚鉤也消失不見。
“你可以走了。”他忽然道。
正打算拚命的悠悠一頓,瀑布四周的結界在天邊餘暉照耀下,如初雪消融,消失不見。
“我......那我走了,”悠悠環顧四周。
“嗯。”
沒了下文,悠悠埋頭走了兩步,忍不住又回了回頭。
待了三年的地方十分遼闊,青山綠水,風景獨好,她一直被瀑布下修行,未曾熟悉過,也不知路天沉身在何處。
他不現身,她是找不到他的。
似乎發現她的猶豫,熟悉的聲音飄來,含著點似笑非笑:“你若想繼續留,我是不介意的。”
悠悠一手拎起肥了不止一圈的黑蛟,另手抱起坎坎,腳步如飛。
“爹爹保重!我會想你的——”
*
蒼舒孑有些急了。
雖然呼吸平穩,但人遲遲未醒,眼看夜色漸深,蒼舒孑決定帶人去找慕天昭。
好歹師兄妹,不至於見死不救。
打定主意,蒼舒孑蹲下來,將昏睡中的悠悠背到背上,正要起身,整個身影忽地頓了頓。
夜幕沉沉,他表情有些嚴肅,深吸口氣後,一手用力撐在地上。
背個人而已。
“一,二,三起......哎呦,”
真身在路上的悠悠,恢複些的神識回到化身上,剛一睜眼,耳邊傳來低語。
“一、二......”
沒等悠悠反應過來,她整個人便跟著麵前的人一起倒在地上。
“不行......不行了,”麵朝黃土的青年,氣喘籲籲,仿佛用儘了最後一絲力量。
悠悠望著底下的肉墊,茫然地眨眨眼:“你在做什麼?”
蒼舒孑一頓。
“喲,醒啦,”他抹了把額頭冷汗,努力笑得雲淡風輕,“剛才在玩呢。”
悠悠耳朵微動,察覺到什麼,摸向發間插著的兩簇小樹梢:“這是什麼?”
“我還想問你呢,”
悠悠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神識飄走了,沒法控製這身體。”
她解釋的模糊,蒼舒孑也沒細問的意思,躺在地上休息了好一會,抬起手,一塊木牌在掌下晃動。
悠悠定晴一看,木牌上刻有“南峰”兩字,是清筠宗南峰弟子才有的身份牌。
除了通過入宗試煉,還有個辦法能加入清筠宗,便是讓長老收徒,但後者顯然比前者難上百倍,悠悠沒想到蒼舒孑還有這手段。
“可以呀,”她接過牌子打量,“這麼厲害。”
蒼舒孑坐起身,哼笑道:“還行吧。”
“彆謙虛,”悠悠豎起拇指,“能讓南峰長老收為親傳弟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蒼舒孑眨了眨眼:“什麼親傳弟子。”
悠悠:“嗯?”
蒼舒孑將木牌掛到腰間,隨後掏出一把大掃帚:“我是負責這個的。”
悠悠一噎。
蒼舒孑眯起眼:“怎麼,瞧不起光榮的勞動者。”
悠悠搖頭,追加了一個大拇指:“沒有,我覺得特棒。”
蒼舒孑滿意地收起掃帚,說起他如何力戰群雄,從激烈的競爭中奪得掃地這一重任,在他繪聲繪色的講述中,悠悠聽得昏昏欲睡。
不管怎樣,蒼舒孑成功在清筠宗留了下來,倒是悠悠,次日便要隨其他被淘汰的人一樣,離開清筠。
目送悠悠離去,清筠上下還有些不可思議。
就這麼走了?真走了?
但沒多久,他們便顧不得挖掘神秘女子的真麵目了,因為消失三年的清筠少宗主路杳,回來了!
悠悠現身的下一秒,消息便像插了翅膀一般,傳遍了整個宗門。
南峰山入口。
抱著掃帚在樹下小憩的蒼舒孑,微風吹過,幾片楓葉飄落,一副歲月靜好。
“看你過得不錯呀。”女孩熟悉的聲音傳來。
知道是穢生轉生回來的悠悠,蒼舒孑懶散地掀起眼皮,張了張嘴,下刻一堆話堵在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