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自尊心一文不值,這是真理,姚興旺說得一點兒都沒錯。
包間裡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岑寂。
姚興旺表情凝重,一言不發。李雪拽了拽姚嵐的胳膊,讓她冷靜下來,悄悄說:“嵐嵐,你怎麼能這麼給姚叔叔說話呢,彆惹姚叔叔生氣呀。”
張揚看形勢不對,趕緊端起酒杯:“姚總,我和賀旭剛初來乍到,對深圳不熟悉,感謝您收留我們,讓我們暫時有了落腳之處。這杯酒,我先乾為敬,感謝姚總給我們機會,我們一定竭儘全力,不讓姚總失望。”
張揚說完,不停給賀旭剛使眼色,讓他趕緊站起來,一起敬姚興旺一杯酒。
賀旭剛雖然心裡有氣,也清楚現在這種局麵都是因他而起,但識時務者為俊傑,姚興旺既是簡風家具的老板,又是姚嵐的父親。不管他受再多的委屈,也不能不給姚興旺麵子,於是跟著張揚一起敬酒。
姚興旺咳了幾聲,盯著姚嵐看了幾眼:“我這女兒什麼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脾氣大。從小到大,我一直寵著她,慣著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你們要理解作為父親的一片愛女之心,她是我女兒,我既要關心她現在,還要操心她的未來。她以後不管怎麼樣,哪怕社會再怎麼殘酷,人情再怎麼冷漠,至少在我這裡肯定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
就這一句,立馬讓姚嵐破防了。她衝過去,緊緊抱著姚興旺,鼻涕眼淚一把一把地流在姚興旺的肩膀上。姚興旺用手摸著她的頭,笑容猶如寧靜的湖水,清澈且深邃。
“姚興旺,你總算是說了句人話。”姚嵐帶著沙啞的腔調嗚咽地說,“你早上說的那些話,以後彆說了,好不好,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自己的事情,不管以後是好是壞,都讓我自己決定,好不好嘛?”
“好,好,好……”姚興旺慈祥的臉上呈現著陽光一樣溫暖的笑容,“我知道了,以後不說了,好吧。傻孩子,翅膀硬了,就不需要我了,是不是?”
張揚、賀旭剛、李雪三人看著這一幕溫馨的場景,有些動容,心裡都暗自想著自己的老父親。
真沒想到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竟然被姚興旺的一句話瞬間變得雲淡風輕,感人動容。張揚暗暗在心裡想著,知女者莫若父,每個人心中的軟肋,無非是至親。
姚興旺對女兒的無理取鬨,情緒上並未掀起任何波瀾,表現得十分沉著冷靜。這讓張揚很佩服,畢竟姚興旺在生意場合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肯定有過人之處。雖說深圳叫鵬城,此刻張揚覺得,眼前的姚興旺更像那伺機而動的大鵬,一旦抓住機遇,定能扶搖直上九萬裡。
此刻,賀旭剛如坐針氈,眼看姚嵐如此維護他,他又怎能無動於衷。他再次端起酒杯,以極低的姿態麵對姚興旺說:“姚總,我知道我今天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您說得對,承諾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話從嘴裡說出來,就要做到。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您放心,我和姚嵐真心相愛,姚嵐是我的全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姚興旺拍了拍姚嵐的肩膀,讓她先回去坐下。接著用深邃似海的眼神盯著賀旭剛看了許久,然後說:“年輕人,話不要說得太重,姚嵐並不是你的全部,你還有父母,還有兄弟姐妹。要想姚嵐不受委屈,得看你有什麼實力。來了深圳,就是深圳人,深圳歡迎你,我和姚嵐等著你闖出一片天地,不求你飛黃騰達,隻希望你不忘初心,做一個真正的男人。”
賀旭剛此時一心想讓姚興旺賞識他,能讓姚興旺把姚嵐放心交給他,但不管他怎麼說,怎麼表態,總是事與願違。他的自信心有些受挫,隻能思緒萬千地用啤酒麻痹自己。滿腦子都是泡沫一樣的深圳,泡沫一樣的愛情,泡沫一樣的事業,真不知道他該怎麼辦才好。
張揚對賀旭剛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疼在心上。曾幾何時,他也是因為這些目前實現不了的上層物質,不得不和趙婷分手。
“姚總,我們幾個年輕人,最大的優勢就是年輕,最大的劣勢還是年輕。”張揚停了一下,看了看姚興旺的表情,“人常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我相信我們的未來可期,到時候還請姚總對我們這些後浪多多提攜照顧。”
姚興旺忍不住嗬嗬樂著,用手指著張揚,開玩笑地說:“你小子,那人還說,前浪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