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侍郎,歸根結底,在下不過是一介僧人,這軍國大事兒,一竅不通、一頭霧水啊。”
“大師,陛下懲治不法僧侶的事情,你已知道了吧?”
“這個自然,整個吳越都為之震動。”
“陛下本意,是為了清除佛門敗類,也有不少江南名僧,不辨真偽,逃離大唐,如今流落四處……”
覺悟順著這句話一捋,試探地問道:“莫非,陳侍郎是想讓在下出麵,將南唐僧人都收攏起來?”
“正是如此。”
覺悟一聽,把自己的禿腦門搖晃的跟走馬燈一樣:“不妥,不妥!這些人當中,不少都對陛下心懷怨恨,聚到一起能有什麼好是?唯恐對陛下的名聲不好。”
陳喬樂了,說道:“就是要這個效果!陛下也交代了,大師在人前不必顧忌,隻管開罵就好。”
“陛下想要我這顆禿頭,儘管拿去,何必如此戲耍於我?”
“大師,又誤會了,若非如此,吳越錢氏豈能受你的影響,又如何在江南眾多僧人中抬高聲望?”
陳喬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覺悟現在成為吳越佛界的“頂流紅人”,但畢竟根基太淺,難免會曇花一現。
想要持續“上熱搜”,就得不斷造聲勢,籠絡流亡在吳越的僧人也好,對李煜出言不遜也好,本質上都是投其所好,引起吳越錢氏的注意。
隻有接觸到高層,才能有機會影響到高層,這是現實邏輯。
覺悟頹然一笑,說道:“好吧,還有什麼交代?”
“陛下的計劃,無非兩個,一是消耗,二是攛掇。”
吳越富庶,五大皇商大規模采購名貴絲綢、糧食,雖然能夠起到作用,卻也需要較長的時間,如今利用覺悟的影響力,能夠加速“消耗速度”,而且不用花錢。
具體來說,讓覺悟收攏大量南唐高僧,會同吳越有名禪師,頻繁地舉行“佛法大會”。佛法大會消耗資源的能力,可以媲美2000-2010年間地方政府搞媒體宣傳活動,一個縣一年舉辦兩場,輕鬆吃掉全年的財政結餘,甚至還需要貸款。
而且,佛法大會消耗的物資種類也多,如名貴絲綢、金箔,更需要大量人力脫離生產。
這隻是其一,糧食也是很重要的消耗對象,“蘇常熟、天下足”,此事,常州在南唐手中,可蘇州在吳越手中,糧食產量很可觀。
覺悟從中原回來,繪聲繪色地向眾人描述了戰亂慘狀,以“賑災行善”的名義,讓善男信女捐獻糧食,當然,送到哪兒就不能保證了。
這樣消耗糧食的速度,就看能夠募捐多少了。
第二個是“攛掇”,目前的條件不成熟,必須讓覺悟的名氣再大一些,引起錢俶的注意,能夠禮遇覺悟。
此後,結交權貴、大臣,讓吳越出兵,北渡長江,支援揚州的李重進。
從當前局勢看,李重進與趙匡胤之間的戰爭,一時半會兒是結束不了的,尤其李重進方麵,看似敗局明顯,關鍵時候總能得到張永德、符彥卿、李煜的伸手相助,肯定要在淮南地麵上僵持許久。
從後世之人、狹隘目光來看,吳越錢氏的政策真的很不錯,就守著天下最富庶的土地,外麵隨便打,老子不摻和。
但從宏觀大局、曆史進程來看,吳越錢氏的政策就很垃圾,如果天下所有割據勢力都這麼穩定,也就談不上什麼“大一統”了,幾百年後,河南到河北都得要護照。
“夫英雄者,有縱橫四海之誌,掃平八荒之心。”
現在,就是要將吳越也拉入戰局當中,而戰爭帶來的消耗,就不是吳越這種“小而富”的王國能支撐的了。
聽完陳喬的解釋,覺悟長歎一聲,說道:“陳侍郎所說之事,不難也難。”
“大師,願聞其詳。”
“如果為了消耗錢財糧食,這個不難,昔日在大唐的時候,每年金陵佛會的花銷,可謂十尊金佛投入長江,小僧在開元寺這幾日,也是親眼見到的,每日供會的消耗都有幾萬兩白銀。”
“大師,所說難事,就是鼓動吳越出兵江北了。”
“不錯,陳侍郎,佛門弟子,最忌諱的就是參與朝政,這世上哪兒有那麼糊塗的帝王?好,即便吳越錢俶對佛法癡迷,信任小僧,可他身邊文武百官,又豈乏精明之人?”
(遠在金陵的李煜又打了個大噴嚏。)
陳喬一笑,說道:“大師,隻要找對人,事情就能事半功倍了。再說,這吳越與我大唐不同,自願稱王、放棄稱帝,握有權柄之人可並非錢氏一家。”
這算是一個製度缺陷吧。
覺悟不解,說道:“願聞其詳。”
“大師仍在汴梁之際,江北發生了泰州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