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阮明姝有時膽大包天,有時又膽小如鼠,畏縮驚懼,猶如溫軟易碎的寶瓷。她已經做了好幾天的噩夢了,沒被嚇成傻子瘋子都已經是她足夠堅強,換做其他嬌軟的小姑娘,當日正麵對上那個血淋淋的人頭,人都要直接被嚇沒。
她不能回想,冰冷的手腳不受控製的痙攣,拇指瑟縮藏在袖子裡,心尖一抽抽的,嬌貴紅潤的小臉慘白白。明亮如珠的眼眸淚潸潸看著眼前的男人,不得已服軟示弱,“我…我…會做…噩夢的。”
阮明姝相當的委屈,還有滿肚子的牢騷想說,她長這麼大還沒被如此欺負過,可是抬頭對上男人冷酷無情的黑眸,發脾氣的話說都不敢說,這人不是她爹,也不會像她身邊的丫鬟那樣溺愛她。
“我這幾天都沒有睡好,每天做夢都有鬼來找我,要我償命。夢裡都是無頭屍,追著我討個說法。”
小姑娘娥眉婉轉,越說臉上的表情就越可憐。
廂房裡的壁燈,拉長了她的側影。
她繃直了後背,雪白細膩的額前沁著冰涼涼的冷汗,掌心裡的手帕揪得亂做一團。
她垂著腦袋,置氣不想抬頭看他的臉。
冷得像冰塊,長得好看也沒什麼好看的。
沈嗣目光淡淡瞥向她垂低的腦袋,滑開的長發乖巧躺在她的衣襟前,緋白的麵容被暖黃的燭火悶出絲縷的紅潮,緊咬下唇,被蹂.躪出些誘人的血漿色。
他不帶感情的提醒她:“是你先買凶.殺人。”
這樁被長輩定下來的婚事可以說是盲娶啞嫁,沈嗣可以理解她為了不嫁給原主這種垃圾而做出謀殺的事情。換做是他也不會心慈手軟,但是既然做了就要滴水不漏。
讓人抓到把柄就是蠢。
有勇無謀。
沈嗣伸出手指鉗住她的下顎,逼迫她抬起頭來,深邃的眼神透進她的眼底,薄唇微動:“都敢殺人,怎麼會怕鬼?”
阮明姝的下巴被他捏得好痛,這個粗魯的莽夫!就不能輕點嗎?她的皮膚是很嬌嫩的,又不是像他這種臭男人,皮糙肉厚。
他的手指頭也涼得出奇,迎麵撲來的氣息蘊著冷冷的威脅、壓迫、高貴。
阮明姝這個已經落在砧板上的魚,還想掙紮翻身。
她彆開眼,嬌嬌的自然語氣發出無辜的聲音:“我沒有殺人啊。”
她沒殺人,是彆人殺的。
阮明姝反咬了他一口:“你才是殺人犯。”
沈嗣一寸寸掃過她的五官,坦然承認:“我是殺人不眨眼,所以阮姑娘小心點,不要惹惱我。”
男人淡定說完這句,繼續逼問:“你當初是如何同殺手交易的?有幾個人知道這件事?經手的人都還活著嗎?”
阮明姝遭不住拷問,不耐煩道:“我給錢,他幫我殺人。隻有我和我的丫鬟知道,她是不會背叛我的。”
沈嗣鬆開拇指,她迫不及待往後退縮了幾步。
他並未製止她的動作,靜靜看著。
阮明姝抱著雙膝躲在角落裡,濡濕的眼淚掛在顫抖的濃睫上,她像無人庇佑的小貓兒,既警惕又膽小,“你能不能不要去告發我?”
她咽了下喉:“不要抓我下大獄。”
沈嗣沒吱聲。
阮明姝覺得這件事還有戲,她聽她的話多讀書,他就不會拿屍體來嚇唬她,也不會把她捉進牢房裡吃牢飯。
阮明姝眼底還含著淚,強逼自己大膽往他跟前靠了靠,她忍痛道:“我不僅好好讀書,我還有銀子能收買你。”
沈嗣聽見收買二字,無奈得有些想笑。
便是讀了很多書也不能指望她能多幾分心機。
這種事情本該要做低調,她倒好,直直說出口。
沈嗣抿唇:“我不要銀子。”
阮明姝點頭,昧著良心說:“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沈嗣:“……”
阮明姝掐緊的指甲驟然放鬆,她說:“我很聰明,讀書也會讀的很好,不會給你丟臉。”
沈嗣也不是不知道,她以前讀書就常挨罵,被老師罰抄書也從來不抄,多的是要主動獻殷勤的人。
他嗯了聲。
阮明姝收了收眼淚,忽然之間又覺得這個可怕的男人也不過如此,不也和她一樣愛聽好話嗎?哄哄就能哄好。
她趁熱打鐵,一鼓作氣:“我給他的兩箱金子,能不能還給我呀?”
阮明姝擅長討巧賣乖,其實她還挺識時務的。並沒有你欺負我,我就寧肯一頭撞死也不願意說甜言蜜語的骨氣。
沈嗣發現,他的小未婚妻,最信手拈來的是得寸進尺。
他挑眉,漫不經心的冷淡語氣:“什麼金子?”
阮明姝有點急了,天真以為沈嗣真的不知道這兩箱金子的存在,她用手比劃小箱子的形狀,著急說清楚咬到了舌頭,粉嫩柔軟的舌尖磕到了牙齒,疼得她倒吸涼氣:“就是我給他的酬金,兩大箱的金子。”
她顧不上舌尖的痛感,渾然不察自己把老底都透了出去:“是我的全部積蓄,我還把首飾賣了大半,真的好多好多錢。”
沈嗣故作驚詫,“確實很多。”
阮明姝重重點頭:“是啊是啊,我攢了好多年的小金庫,你抓到他的時候沒有看見嗎?”
少女眨巴濕潤的黑眸,眼底滿懷期盼,殷勤望著他。
沈嗣麵不改色:“沒有。”
他問:“你沒錢花了嗎?”
阮明姝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去,垂頭喪氣的難過得要命:“沒有了。”
在沈嗣答應不抓她去坐牢時,她對他就沒有來之前那麼防備。
“我現在都得去問我弟弟討銀子花,很可憐的。”阮明姝就是想讓他,幫自己找到那兩箱金子。
阮明姝想不到殺手會把金子藏在哪裡?那麼多錢難道不該隨身帶著嗎?睡覺都要抱著睡覺。
她懇求他道:“你能幫我找找嗎?找到了我可以和你對半分。”
沈嗣故作沉思,“隻是對半?”
阮明姝狠了狠心:“四六也行。”